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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4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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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
04

有你在,灯亮着

——写在冰心逝世15周年之际

世纪老人冰心

悄悄地,冰心老人离开我们15年了。

1999年2月28日,独自生活了15年的冰心先生逝世,享年99岁。驭鹤后夫妇两人骨灰合葬,骨灰盒上并行写着:江阴吴文藻,长乐谢婉莹。

得知与世纪同龄的冰心先生离去,我默默地难过,然而并没有太吃惊。我父亲,我的学生和女儿,都先后是“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欲语又停留”的冰心先生的“小读者”,她怎么可能走远呢?

从冰心笔下那闪烁的繁星和晶莹的春水中,我们发现了生命哲学的重大主题:人类正在寻求精神家园。然而,冰心绝不单单是一位散文家,更是学贯中西的“诗化学者”。晚年,她又是以忧国忧民的杂文作家的姿态屹立于文坛的。

造物者——/倘在永久的生命中/只容许有一次极乐的应许/我要至诚地求着:/“我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在小舟里,/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冰心:《春水》一〇五)

这是20年代的冰心。

母爱、童心、大自然三者甜蜜的重叠,为冰心也为后人提供了灵魂的栖居之地。

那夜天上是密密的乱星/树头栖隐着双宿的娇禽。/南风戏弄地挨着我的腮旁,/“完了,你竟说出了那一句话!”(冰心:《一句话》)

这是30年代的冰心。

《一句话》四四一十六句,“建筑美”、“音乐美”颇似闻一多,而忧郁和蕴藉又不下徐志摩。不无戏剧性的是,该诗却是冰心的好友梁实秋先生保存并寄回大陆的。

“听窗外怒号的朔风,在温暖的衾被里,有几个能够熟眠?看看道旁颤抖匍伏的贫民,在丰盛的筵席上,有几个能够吃饱?(冰心:《新年感言》)

这是40年代的冰心。

虽则悲天悯人的、细腻的爱心一如既往,但已是“甜”味全无了。遍地饿殍使得冰心一腔辛酸跃然纸上。

“如果吴文藻是右派,那我也是右派”。“差不多我的朋友就都是右派。”“我心里一天比一天坦然了。原来被划为右派在明眼人眼中,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冰心:《我的老伴——吴文藻》)

这是50年代的冰心。

看看从解放后到“文革”前冰心先生文章的题目吧:《我们这里没有冬天》、《北京的声音》、《记幸福沟》、《走进人民大会堂》、《普天同庆》……试想,一位至诚至善充盈着童心爱心的女性,活到60岁,突然落入了与孩子的心再也不能相容的世界,她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老伴吴文藻教授痛苦而迷茫地诉说:“我若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到国外去反好了,何必千辛万苦地借赴美的名义回到祖国来反呢?”

“我已遵照毛主席的指示要‘五不怕’: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不怕离婚。我不是党员,无党籍可开除。也没有做官,无职可撤。”(林谷:《亲人眼中的冰心》)

这是60年代的冰心。

30年代初,或许冰心认为“死别生离,几辈伤心失慈母;承欢强笑,举家和泪过新年”是人间的至哀至痛了。不料过到“莺歌燕舞”的“一片红”岁月,更有每天在家门口下跪几个小时、目睹红卫兵抄家的惨痛。“母亲呵!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儿来了,除了你,谁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查《冰心全集》,从1966年“文革”开始,以后6年间她不曾发表一个字,到1972年和1973年,也仅有见于香港《大公报》的三两篇短文。

“我在会见美国和日本朋友以及回国探亲的华侨和华裔的时候,他们总是十分关怀地问到老舍先生。我除了含着眼泪说:‘老舍先生已于1966年8月逝世了’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冰心:《怀念老舍先生》)

这是70年代的冰心。

女性的坚忍柔韧帮助了冰心。她和一个古老的民族一齐沉默着走过了长长的冬季。这也正是冰心老人从“甜”转向“辣”的缘由。我由此想到了孙犁、流沙河、邵燕祥……不止一位诗人先后成了杂文家,这也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颇值得思考的景观。

您不要再“清高”了,“清高”当不了饭吃,“清高”当不了衣穿,“清高”医不了母亲的病!……真是万般皆上品,惟有读书低吗?面对两个孩子,我心头翻涌着异样的滋味。(冰心:《万般皆上品》)

这是80年代的冰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一个90岁上下的老人,一边大声疾呼教师地位“明升暗降”,一边面对儿孙辈的“离经叛道”无言劝诫;一面恳劝世人守住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一面又目睹贫富大不均而忧心忡忡,这又是怎样的使命感和悲痛感?她为当人大代表的女儿抄了林则徐的名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她和老伴不仅“死活摆脱不了对学生的爱”,更摆脱不了对国计民生的眷眷的心。

“我毕竟是90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忽然死去,至圣先师孔子说过:‘自古皆有死’。我现在是毫无牵挂地学陶渊明那样‘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冰心:《我从来没有觉得“老”》)

这是90年代的冰心。

她说她希望自己“能糊涂一些”,以便于“对眼前的许多世事少一些‘敏感和激动’”。遗憾却又令人庆幸的是“无如臣脑固若冰”。她在《文汇报》上开了“想到就写”的栏目,继续为爱心讴歌,为教育呐喊。她把《冰心全集》的9万元稿费全部捐给了中国农村妇女教育与发展基金会。去世前不久,得知1998年大水灾,她立即捐出二千元,后来知道灾情严重,再捐出一万元稿酬到灾区。她在遗嘱中在此叮咛:全部稿费和版税捐给现代文学馆和希望工程。

冰心的遗嘱说:我悄悄地来到这个世上,也愿意悄悄地离去。

冰心离去之际,正在参加中国作协第五届全会的作家们向老人告别,每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枝红玫瑰,向冰心老人三鞠躬。冰心先生晚年尤其喜爱玫瑰花,她说:“因为她有坚硬的刺,浓艳淡香掩不住她独特的风骨。”

巴金对冰心大姐说:“有你在,灯亮着。”我说:书摊开,灯就亮着,你就一直在。

□宋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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