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听母亲的话
□马科平
母亲有我的时候,年龄已经很大了,加之我是她最小的孩子,所以对我疼爱有加。
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年四季都在忙着土地的营生。最早的记忆是母亲没日没夜在生产队里劳动,那时好像经常有治理渭河的工程,村子里的人们用架子车拉运沙石。早晨母亲拉着架子车,车里坐着我,一起出发。渭河离村子很远,我们中午吃饭一般不回来,只在布袋里装几块蒸馍充饥。
到工地后,母亲会找一处树荫处安顿我休息,千叮咛万嘱咐“莫乱跑”。一般情况下,我会坐在树荫下看看人们来来往往地拉运沙石劳动,或是折来树枝做做帽子、笛子,或是挖来河泥玩耍。那次,一只好看的雏鸟吸引了我,眼看就要逮住,我却“扑通”一声掉进河边的泥坑,如陷沼泽一样危险。人们手忙脚乱地拉我上来,母亲吓坏了,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回家路上,母亲拉着两腿稀泥、没有鞋子的我,默不作声,也没有责备和训斥,但我却从此知道了听母亲的话很重要。
八岁那年,我开始上学。平时无拘无束惯了,贪玩好动,有些不适应学校生活。还有那时物质匮乏,学习用纸都少,只好用粗糙的黄烧纸裁成小本写字,很不好使,我便向母亲使性子。母亲会用“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的话语好言相劝。末了,平常省吃节俭的母亲,想法买来白纸,买回新的钢笔。尽管自己不大懂事,但我知道那是很贵重的东西,震撼和高兴之余,就开始好好学习。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不知疲惫地纺线,我则趴在小板凳上写作业。有时偷懒或是累了,母亲会用“人怕写字,字怕人写”的话语劝我。听母亲的话,我学习走上了正轨,日渐进步。
人们都说世间母亲心在儿身上,儿心却在石头上,我也没有例外。随着慢慢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母亲特别啰嗦,总是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反反复复地叮咛嘱咐。有时候我情绪不好了,竟然给母亲顶上几句,或是故意反驳母亲,或是找借口扭头走开,母亲的话语渐渐地少了。
我,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女儿出生时妻子难产,我极度恐慌和害怕。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出生,不久她又患了严重疾病,我几天几夜无法合眼,母亲反复给我鼓励打气,里里外外忙活。在医护人员和家人的精心呵护下,孩子转危为安,甜甜入睡,母亲却累倒了。我猛然顿悟作为母亲的感受和辛劳,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全靠母亲一手拉扯,谈何容易啊?我一下子理解了母亲,理解了母亲善良、无私和时刻都在牵肠挂肚儿女的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从此,我听母亲的话,再也没有顶嘴、反驳,哪怕母亲说的话错了。可是母亲一天天老了,话语越来越少,视力不好了,耳朵也越来越背。快八十岁的人了,只是慈爱的目光一点都没有变。与母亲在一起,即使不进行语言交流,我也能照样感受到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无声语言和温暖。有时候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儿女,看着孙辈,多皱的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容。
我瞬间心底里涌出一阵酸楚,泪水从我眼角轻轻滑落……祈求上苍保佑我的母亲健康、长寿,也祝愿全天下所有的母亲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