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秋天

□张战峰

一

那年，我考上了高中。

去学校那天，母亲一早就起来给我收拾东西。她从包袱里取了条新毛巾，从柜里给我拿了个喝水的杯子。把先前给我洗干净的换洗衣服装进了我淡蓝色的帆布背包。那天，母亲没有做什么丰盛的饭菜，只是捻了我最爱吃的麻食。那顿饭好香，我吃了两碗。

我背着包推着车子，那天我穿着母亲给我做的深蓝色西服。母亲和我肩并肩走着，一直把我送到村口的那棵小桐树旁。九月的阳光像鎏金一样打在母亲和我的身上。地上有两个影子，十五岁的我看起来已经比母亲高很多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远门。

“妈，我有点不想去了。”我嗫嚅了会说。

“这才去多远的地方呀，以后还想干啥大事哩。赶紧走，大小伙子立到屋里有啥出息。”

我骑着车子走了，还没有出村，眼泪就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

二

又是一年秋风起，我独自收拾行李，准备去西安上学。祖母赶早起来就给我做饭。她给我煮了四个鸡蛋，我一个也没吃。

“我不爱吃鸡蛋，留着你和我大吃吧。”

我准备走的时候，父亲说，“我还是送送你吧。”

“不用了，又没多少东西。”

“哦，那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和你婆就放心了。”父亲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出了后门，祖母跟了出来。我朝屋里哨了一眼，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我知道父亲躲到别处去了，他不忍看见自己儿子的离去。其实他是一大早就喊着嚷着要去送我的，而我一再执意不让他送。

“天凉了，早晚要多穿衣服。在外头没人管你，自己要照料好自己。”祖母站在后门口叮嘱道。

“知道了。”

我不知道祖母在后门口站了多久，我背着包一步步地走向村口，没有回头，只听见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坐在车上的时候，泪花悄悄地挂在了我的脸上。

三

数年后，我穿着自己买的合身衣服，挎着笔记本电脑向父亲辞行。父亲忙于农事，又上了年龄，体力不支，躺在床上休息。

“我走呀。”

“那你走吧。记得到那啥事顺当了给你婆打个电话。”父亲的声音有点颤抖。

祖母九十岁了，父亲也年近花甲。父亲仍旧起早贪黑地忙于他的土地，祖母依旧每天给她的儿子做着饭。

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到处充满了丰收的喜悦。苞谷苗苍翠欲滴，亭亭玉立；累累的果子秀在枝头，随风招摇；当年母亲送我上学时，长在路边的那棵小桐树已经枝繁叶茂，挺拔于天地之间了。

站在母亲那年送我的地方，鼻子酸酸的，可是，我没有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