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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01月25日

陕西工人报憩心亭 忆“泥屐” 难忘故里 峨城竹海 爆破 童话故乡 走进巴人部落 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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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心亭
04

忆“泥屐”

□高均善

“泥屐”对当代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在五十多年前,它却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农村里生活的很多人的一件日常用品。尤其是下雨的时候,那条冷寂的小巷里,就有咯咯吱吱的“泥屐”走来,它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走到雨过天晴。

“泥屐”的前身叫“木屐”。顾名思义是用木头做的屐,“屐”其实就是古代人穿在脚上的一种鞋。它由三个部分组成,一张和脚的形状一样的平板,底下是两个一般高的齿,其实也是两块板,这个由三块木板组成的凹字形的物品,就是几千年以来中国人一直穿在脚上的“木屐”。

今天走遍我们祖国的大江南北,已经很难发现“木屐”的身影。但在一水之隔的日本,却时常可以见到穿着“木屐”的日本女性。穿“木屐”则必然要穿和服,而和服的形状怎么看都和中国大唐王朝时期的人所穿戴的服饰有点相像。那个时代,中国的文化、包括中国人的生活用品乃至生活习惯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东亚乃至世界。“木屐”估计也是在那个辉煌的时代传到了日本,并至今都被日本人继承着,每当传统节日或者穿和服时,他们都要穿上“木屐”展示一番。

今天的日本人已经不把“木屐”叫“木屐”了,他们给“木屐”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下馱”(日文念ge ta)。当然更多的干脆就把“下馱”写成了“足下”,“足下”在中国是一种尊称,据说曾和两千多年前的晋文公有些联系。

晋文公重耳出生于公元前673年,本来继承王位的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晋国的太子是申生,而不是重耳。但是,深受晋献公宠爱的骊姬要把自己的儿子奚齐立为太子,她能做的事情就是陷害别人,从而为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扫清障碍。太子申生不堪侮辱,自杀了。骊姬又借申生自杀陷害重耳和夷吾。重耳逃到■了蒲城,夷吾逃到了屈城。逃亡的日子是没有幸福可言的,不但时刻会面临政敌的追杀,而且也面临饥寒的困扰。据说追随重耳的一位义士介子推割下自己的腿肉解救重耳,曾让重耳感激涕零。但是,在秦国的支持下,当重耳夺取晋国政权后,虽然屡屡颁发榜文征召,介子推却隐居在山林之中,不愿出来做官。有人出主意火烧山林,逼迫介子推出山。但是直到山火熄灭,也未见介子推的身影。后来有人在一棵大树旁发现了介子推的尸骨,原来介子推至死不屈,抱树而亡。晋文公哀叹之余,用这一棵被烧了半截的树干给自己做了几双木屐。他一穿上这些木屐,就不由得叹息:“悲夫!足下!”。

因木屐而叹息的并不仅仅一个晋文公。宋代诗人王禹有一首《游灵岩门响屐廊》,就曾为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叹息过:“廊坏空留响屐名,为因西施绕廊行。可怜五柳终死谏,谁记当时曳屐声”。原来西施成为吴王夫差的宠妃后,夫差就在一个长廊下挖坑埋缸,并在缸上铺设木板。身着佩玉、脚穿木屐的西施行走在这条专门为她建造的木廊上,玉佩和木屐交相发出的清脆悦耳的敲击声伴随着这位绝代美女的婀娜身影,使夫差有着销魂一般的人生享受。夫差因此丢了政权,西施却因此千古留名。

据可靠史料记载,“木屐”早在我国春秋时期就已经开始被广泛使用了,不但西施穿它,而且孔子也穿它。甚至还有人把孔子留置在客房外边的“木屐”偷偷拿去作纪念呢。到了大汉王朝,“木屐”已经成为寻常百姓家里必备的生活用品。东汉首都洛阳曾经流行这样一个习俗:但凡新娘出嫁,娘家筹备的嫁妆中必有“木屐”。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出行的人穿“木屐”,在家的人也穿“木屐”。赫赫有名的大将谢安运筹帷幄,指挥其侄谢玄在前方大破苻坚的百万雄师,他却稳坐在房子与人下棋。直到棋毕外出时,竟然高兴得忘了抬脚,结果在门槛上把自己脚上穿的“木屐”的前齿撞断了。

唐代时“木屐”一样流行,而且深得妇女的喜爱。李白就有一首诗《浣纱石上女》描写当时的女性穿着“木屐”的优雅姿态:“玉面耶溪女,青娥红粉妆。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宋代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女人开始缠足,穿“木屐”的女人少了,男人已经开始把“木屐”当作雨具使用。据说苏东坡被贬海南儋耳时,自己没有携带书籍,便经常去珍藏柳宗元文集的一户人家诵读。有一天遇雨,他便向老乡借了“箬笠”和“木屐”穿在身上准备返回。他的打扮十分怪异,引来妇女和小孩的围观嬉笑,甚至连这家养的狗都认不出他来,一直在他的身后狂吠不止。

到了明清,“木屐”已经被称为“泥屐”,正式开始“履行”雨鞋的功能了。一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泥屐”还在我国农村广泛使用。

记得六十年代初期有一年夏秋交替时,长安阴雨绵绵,直下得农村街道泥泞不堪,十几公分高的“泥屐”居然深陷泥水之中不能自拔,连“泥屐”上绑的布鞋都湿透了。有一天早上放学,我穿的“泥屐”被碰断一只齿,一只脚上的“泥屐”只剩下一个齿,已经“孤齿难立”了。于是我脱掉了这支“泥屐”,结果身子一高一低,难以行走,于是又脱掉另一只“泥屐”,只好打着光脚往家走。等到进了家门,我的全身上下都被青黄色的泥水浸湿,两只脚早已没有了知觉。

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是村子的一位年轻嫂子。她穿上一双“泥屐”准备串门,于是大步向街道走去,结果一只脚被陷在街道中央拔不出来,她一使劲,那只脚的“泥屐”陷在泥里,她脚上的鞋袜还粘在“泥屐”上,只见嫂子白生生的“七寸金莲”也被埋在泥水里,好几家的乡亲从家门口或者窗子里探出头哈哈大笑,多亏她丈夫赤着脚连忙把她背了回去。

正式告别“泥屐”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胶鞋已经开始普及。俗称军用鞋的那种草绿色的帆布鞋在雨天已经成为农民们的首选,它价格便宜,结实耐用,几乎家家户户都曾买过用过。

如今的农村基本上已经实现了道路的硬化,加之下雨天可供选择的雨鞋很多,早已经没有了“泥屐”的痕迹。但是,“泥屐”曾经在我童年的生活里扮演过十分重要的角色,当我看到日本妇女表演时脚上所穿的“木屐”时,竟然触动了我埋在心底的那一抹淡淡的乡愁,从日本回来后便写下这一段关于“泥屐”的文字,借以怀念匆匆而去的历史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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