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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02月17日
百味·国际
04

过年杂记

□高均善

小时候盼着过年,过年就能放鞭炮、穿新衣、吃臊子面、走亲戚。那个时候很穷,放鞭炮还是很奢侈的事儿,一般不敢想。

从我记事起,每一年的新衣都是母亲拆了哥哥的旧衣,再加些新棉花,翻新成我的新衣,所以我对新衣不太奢望。也许由于农村的冬天太冷,那个年代我总期盼着过年能有一双新棉鞋。新棉鞋也是母亲纳底子缝边子亲手做的,可能是由于做鞋的工艺比较复杂,我记得好几年都是做了半截就过年了,等到做好,春天已经来了。第二年拿出来,我的脚又长长了,穿不上了。又一个新年来到时,母亲就拿出去年做的棉鞋让我再试试,可是我的脚不能缩回去,于是只好把鞋送人。后来母亲总结了“教训”,在做鞋时有意把尺寸放大。有一年我穿的新棉鞋,由于太大,总是趿拉着,鞋后跟挂不上,和同伴奔跑玩耍时,不是掉了鞋,就是拌了跤。于是就用绳子把鞋绑在脚上,尽管很难看,但总算是棉鞋,不冻脚。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能穿上新棉鞋的新年并不是很多。那个年代,做一双新鞋都很困难,做鞋的布几乎都是旧衣服裁剪的,棉花则是一瓣一瓣从地里捡拾积累的。体弱多病的母亲几乎整个冬天就坐在土炕上,一边默诵着佛经,一边用手撕扯着棉花,直到把棉花撕扯得毛茸茸的。我们兄弟姐妹五个,除了大哥、大姐已经成家外,其余三个人都要母亲做衣做鞋。而她,身患严重的哮喘,秋收以后,就不敢迈出家门,冬日里就坐在烧热的土炕上做这些事儿。所以我们姊妹三很难保证过年时都能穿上新衣新鞋,我的手和脚几乎年年冬天都被冻伤。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一个五六口甚至七八口的农家过年,也就能买二三斤猪肉。肉买回来,母亲和嫂子开始剁肉,制作最有长安地方特色的臊子了。猪肉被切成小丁,肥的首先入锅,哔哔刺刺的响声很惬意,这是肥肉见热开始溶解的声音。只一会儿,锅里就有了清亮的猪油,这时瘦肉开始往锅里放。等到八角、茴香下到锅里,肉的香味就开始四处飘散了。好在家家户户都飘香,没有谁稀罕谁。放在平时,左邻右舍的人闻到香味,就寻味拜访来了。

我们家因为父亲早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已过世,母亲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十四岁那年,母亲因为支气管哮喘诱发心肺病,昏迷了一周后离开了人世。那一年的春节是在凄苦中度过的。全家人既没有穿上新衣,也没有买肉。腊月三十的晚上,在一起过日子的大哥大嫂把我们叫到一起,大哥哽咽着说:“家里只有十几斤白面和五块多钱。我们忍一忍,初二招待你姐吧”。我一声未吭就睡去了,一直睡到大年初一快中午才起来。嫂子做了玉米面搅团,一边招呼弟妹们吃饭,一边流着眼泪。大哥则坐在前房的门口,双手抱头,一声不吭。初二一大早,我就站在村口,向大姐住的村子眺望。大姐和姐夫提着篮子,风尘仆仆走过来。我接过篮子,里边有十个花馍和一个瓷碗,瓷碗里装着一碗肉臊子。初二的午饭,我们又吃上了久违的臊子面。这顿臊子面,几十年后还留香在我的记忆里,有时候做梦,还梦到久已离世的大姐和她送来的那碗肉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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