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家欢

□杨醒波

家乡礼泉赵镇的习俗，大年初一水火不出门。“一”为大，万数从“一”开始。否则认为不吉利。待到初二，便开始走亲戚了。走亲戚也有个顺序。“男有舅家，女有娘家。”当然是先走老亲戚。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忘恩负义。

大年初二，早已嫁出去的三位妹妹随夫领着外甥相约回娘家拜年来了。

在宽敞明亮新建楼房的客厅里，母亲和儿孙们欢聚一堂，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叙旧拉家常，屋子里溢出欢声笑语，充满了春天般的温暖。

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嘴边，突然间抬头看到挂在墙上老父亲的遗像，霎时，一股难言的情感涌上心头，思绪一下子飞回那个三年自然灾害的特别困难的年代……

那年春节，大雪纷飞。家里凭票证买了半斤水果糖，一条肥皂，一包火柴，二斤大肉。母亲把肉煮进锅里，年幼的弟妹和我馋猫似的围坐在灶火旁。在捞肉时，不知是父亲急于让我们分享，还是不小心，放在锅盖上的煤油灯滑落掉进锅里。霎时，一股刺鼻的煤油味随着热气四散，父亲捶胸顿足，母亲急得长吁短叹，我们急得要哭，全傻了眼。这时，只见父亲索性倒了锅里的肉汤，把肉用水洗了几遍分给我们尝。肉到口边仍能闻到煤油味，但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母亲看到这情景，背过身在一旁难过得直抹眼泪……

忽然，坐在身旁的弟弟一阵耳语，打断了我对往事的沉思：“大哥，趁今天春节大团圆，咱们开个家庭春节联欢会，主要让娃娃们唱，图个吉利，你看咋样？”我点了点头，说道：“好！”弟弟说：“那你就宣布，我来主持！”我站了起来，清了清嗓音：“现在，我宣布，家庭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可娃们你嘻嘻看看我，我哈哈看看你，演唱都不愿打头炮。我真担心唱不起来。

还是侄女有勇气，她快步登台，先向大家鞠个躬，一字一板地说：“祝奶奶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大家新年愉快，万事如意！”嘿，真没看出，上小学的侄女杨娟讲话蛮有水平！接着，她演唱了电视剧《庄稼汉》主题歌：“一片痴情四面墙，热泪滴在你冷背上……哭了笑了，都在庄稼人脸上，死了活了，都在这圪垯土上……”这委婉动听、韵味十足的演唱，博得大家的阵阵掌声。

侄女一曲唱红。儿子、侄子、外甥、外甥女纷纷登台演唱，一首接着一首，中间还有故事、笑话、相声段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个个争先恐后，好戏连台。特别是娃娃们学着歌星边唱边手舞足蹈的样子，笑得人前合后仰流出了眼泪。

弟弟很民主，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侄女、儿子、外甥女并列为演唱一等奖。弟弟麻利地从口袋掏出一叠“伟人头”钞票分发给获奖的娃们。他又让弟媳端出印有“福”“禄”“寿”三个大字的苹果，笑着说：“这是我培育的新品种‘好运一号’，也算奖品发给娃们！”

这时，三名获奖的娃娃接过奖金和大苹果，向老人走去。白发苍苍的母亲乐不可支，一把将大苹果和孙儿搂在怀里，高兴得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