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化雨

□曹锋

“立春”刚一过，东风就新娘子盖头一样扑面而来，罩住大地。风扯呼起来，像个问母亲要糖吃的孩子，“吱吱咛咛”、“呼呼呜呜”，那个顽皮劲呀，一刻也不停歇。

东风浩荡，穿过山林。树梢打着尖利的口哨，集合世间所有的小调皮，在树林里撒欢、撒野。东风一路磨磨叽叽、走走歇歇，又像是童年里老是吃不饱饭的小莫言，给母亲没完没了地示威，不停哭闹着要吃喝。夜间，风又在窗外徘徊，像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委委屈屈絮絮叨叨诉说不停。

单单听这些声响，就让人玩味无穷。再看风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就扭起了秧歌。老树上的枯枝就应声落地——而这时候，东风更像一个带刀侠客，纵横江湖、所向披靡、霸气十足。

东风龇牙咧嘴吹开了大地冰封的胸膛，于是眼前的一切变得酥软温润起来，呈现出全新气象。

站在山顶眺望，眼前混沌一片，耳畔呼呼雷响；虎啸龙吟声里欲把人像飞机一样吹上天空；掀起了衣角还不罢休，索性再拨乱头发，让你丝毫没得招架。东风一阵阵紧，讨债鬼一样如影相随。嘶鸣着，奔跑着，田野里马驹一样撒欢，吵醒了麦苗后又在风筝上舞蹈，孩子们看着醉醺醺的风筝就笑弯了腰。东风正得意洋洋地尽情表演，忽然，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停！东风乖乖收敛暴戾，站在墙角反省。

风停，寂静，眼前风景骤然生动。

小河汹涌有势，急速流逝；柳树最爱激动，开始枝头喷绿。用不了多久，山川就要挂起鹅毛；枝头花蕾含情脉脉，红晕荡漾。

静静的画面里，燕子正斜斜飞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呵，这善解人意的春雨来得正是时候。有条不紊地梳理愣小子东风搞乱的山林，洗涤扬沙浮沉一锅粥的蛮横，给刚刚醒过来的麦苗冲个澡，如给初生婴儿的洗礼。麦苗一下变得精神，翻身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畅饮乳汁。河柳妩媚生动，袅娜身段，新娘子一样梳理着发辫，在人们热辣辣地注目下，淡定从容。

沿着河堤，顺着河水流动方向踟蹰。不要撑起雨伞，让玉珠滑过脸颊，让清凉漫过头发。于是，春雨那甜美湿润的气息，就一股脑地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