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倦

□王举芳

三月，柔柔地掀开了阳春的面纱，江南的朋友说她那里桃花已开了几日，我在的北方，迎春花也已把我的窗台洒满了阳光的金黄。

春天，是属于花的。春天，适合在花朵之间徘徊、荡漾。

春天里，常想起童年那个乡下的小院。母亲爱花，常从乡邻那里讨了各色的花种在春天里播在院子里的空地。几许春风，几场春雨，花儿日日葳蕤，花骨朵也赶趟似的来了。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走出屋门，呀！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花开成海。

跑到花前，两两相望。花儿随风轻摇，或仰望天空，或敛眉低视，都是最舒展、最欢喜的姿势。

心情大好。一天的心情迎着花开，灿烂明媚。

可过不了些许时日，花儿就开始调落了。那时候青春年少，却喜读《红楼梦》，为林黛玉的忧郁着迷，常常伤春悲秋。花落的日子，默念着《葬花吟》的诗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此时，母亲总说：”花开总要落的，花总开着，得多累啊。”

母亲爱花，却不会为花的调零叹息，她懂得体恤花的心思。

春天里，喜欢找一棵花树，与它对视。树的花蓓蕾刚开，微微嘟起，婴孩的嘴唇般让人心生柔软。花枝参差缀满树的腰间，不招展，却平添气势之美。依靠在花树下，望着一只鸟飞向远方消失不见。记起分别的那天，你说，春天里不适合停留，适合出发与远走。于是，你背起简单的行囊走向远方，背影那样坚决。我不说挽留，也不跟随。远方的欲望是灿烂的，总让浮躁的心膨胀，不想安静地呆在某片天空下，但远方，也有碎了一地的孤寂，乡愁和月光抚慰不了的思念。

一别经年。你归来时，蔷薇已落尽，你说远方是一个伤口，只有故乡厚实的土能医治。

那天路过公园，走了进去，一树玉兰开得那样窈窕。树下有个清秀的女子，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着洁白的玉兰花，眼里有一种疼。她轻轻念着叶芝的诗句：“我们倦了，却还有别样的爱等着我们，去恨，去爱，没什么抱怨。我们向着永恒，我们的心，就是爱，是一场无尽的道别。”甜美的热恋之花如果开得倦了，就记住那些美好温柔的时光吧，当一段爱情归于平静，未来的路上还会有别样的爱在等着。

忽然想起毕淑敏写的一段话：“看看大自然如何应对疲倦吧。春天的花开得疲倦的时候，它们就悄然地撤离枝头，放弃了美丽，留下了小小的果实。当风疲倦的时候，它就停止了荡涤，让大地恢复平静。当海浪疲倦的时候，海面上就丝绸般地安宁了。当天空疲倦的时候，它就用月亮替换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