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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7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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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心亭
04

屋门前的老槐树

□杨陈光

我老家在北方的山坳里,一个偏僻宁静的小村庄,沟沟坎坎上几十户人家都喜欢往自家门前种些石榴、桃树什么的,春来花开漫山,赏心悦目。可我从记事起,就独独钟情自家老屋门前那一棵老槐树,今在异国他乡,也魂牵梦萦。

那棵老槐树足足十多米高,树冠也大,遮过了房檐,也撑起门外一片阴凉,虽不曾有人特意修剪打理,入夏倒也郁郁葱葱。除了雨雪风霜,老槐树每天守着的,也就是天微亮时奶奶的一盆水了。枝杈上几处鸟窝,少见有入巢的,很是寂寥。老槐树的躯干粗壮,两人环抱刚好合拢,黑灰的树皮上凹凸起伏,沟壑纵横,坚硬的石头都砸不烂。

少儿时在老家消暑,顽皮劲上来,捕捉爬在低处的大头蚂蚁,抓两个看它们掐架,奶奶就坐在老槐树下的一方石碾子上,一针一线勾纳鞋底子,她总会说:“光儿,看把手咬了。”那时烈日透过叶子,光线很是晃眼,我发现奶奶的手跟老槐树的树皮一样,也似久经风雨,皱皱巴巴,裸露的筋脉,突起的骨节,密纹纵横。我跑去,奶奶就拥我入怀,抚摸头和脸。她总说:“我娃可长高咧!”奶奶一笑,我总会困,趴在她边上昏昏欲睡。那手上的老茧拂过脸庞时我听见风穿过树叶,哗哗响。

有一年夏天,那时我已懂事许多,暑假回老家时也帮着大伯摘些花椒。门外突然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大热天一身衣服被汗水浸透,是来化斋的。我知道奶奶不信佛,可还是看见她包了一围裙馒头出了大门,一直说:“给,热的你别站这了,坐到外面。”那和尚应声就坐在老槐树下,也不吃馒头,念起经来,我看见太阳越来越大。

老槐树下很少有落叶,反正我记事起很少见过。奶奶总是起早,我还在炕上迷瞪,就能听见外面奶奶扫院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一直扫过老槐树脚下那一大片空地。我听着沙沙的声响越发睡的舒坦了,起来的时候,就有热腾腾的饭在桌上了。也有段日子我夜里老是出虚汗,奶奶摇着扇子,就像老槐树叶间溜出的风,直到我睡了。夜半若是感觉背上舒服了,肯定是奶奶起来,用热毛巾擦拭过。

老槐树一开花就有槐花蜜,很是香甜。我爷爷在的时候家里有好多蜂箱,每到了出蜜时节奶奶都仔细分了,给在外面的儿女们带去,人人都有,再远也吃的到。我记得那个时节是老槐树最美的时候,满满的槐花,挂在树冠上,一抬头阳光给一簇一簇穿起来,摇啊摇啊。挂不住就落在你鼻尖上,落在你心上。

我再长大些,回老家就少了,偶尔回去,自山下就能看见老槐树,一定也会看到,站在沟边的奶奶重叠在老槐树的树影里,影影绰绰,就那么站在那,望着从山沟大路上上来的小车,一直到有车拐上了那个回家必经的小坡,出现在她眼前,都一动不动,判断回家的是否是她的儿孙。家里灯暗,奶奶常年穿针引线,眼睛早就看不了那么远了,她只是接到消息,今我回老家……

而今,我已出国工作,上次见老槐树时,似乎不如以前那么高大了,也没了枝繁叶茂的样子。奶奶扶着树身站在那等我下车,树下落叶一地,奶奶身子似乎比以前矮了许多,走路也不那么利索。我知道她不愿拄拐杖,好让所有人看见她身体还和从前一样硬朗。她还是那样的笑,可面色怎么看都没从前红润了,奶奶真的老了。她似乎想抚摸我的头,可没能成功,转而到我的脸蛋,最后只能拍拍肩膀,她说:“我娃可长高咧!”是啊,二十年了,老槐树都长过了屋顶的电线呢。我心里说:“老槐树,等来年夏天,你可一定要再舍我一地阴凉。”

老槐树,你帮忙捎个信,拜托山风再起的时候,一定把那树叶摇响些,我奶奶耳背,听不清,请您大声告诉她:“我啥都好,别让奶奶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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