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
继光
昨晚,在老地方,浴着皓月乳白色的光,她向他提出了第一个要求:“人家背后管你叫猫头鹰,我,听了好受?从明天起,上班不许再迟到,那怕一分钟。要不,我就不和你好了。能做到吗,嗯?”他能有否定的回答吗?当然不能!
可是,恍恍惚惚的,神差鬼遣似的,他竟又迟到了。他刚气喘吁吁地闪进车间门,就看到她向他投来鄙夷的一瞥,倏然转身就跑。他赶紧去追。就像许多电影演滥了的慢镜头那样,他俩跑呀跑,追呀追。翻过一道山梁,前面突然横出一条湍急的河。她收不住脚,一头栽下去。他大吃一惊,也跟着摔进河心。
就在这时,闹钟响了。他睁开眼,窗外才露出朦胧的曙色。再看看钟,六点整!原来是一个梦。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梦里蹬落的被子上。
他一边洗漱,一边在心里掐算着今后一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必须执行的时间表——六点起床,六点半出发,七点〇五准到车间。然后清扫地面,擦洗车床(当然也帮她擦),等她。他冲着镜子一乐,推出自行车,一溜烟上了路。嘴里还哼起一支流行曲:“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
狭窄的小巷,一个女孩在嚎啕大哭,全然不顾他急促的车铃声。他只好下车,拍拍小肩膀:“小朋友,你咋啦?”“我要妈妈,我要回家,要上幼儿园,呜,哇哇……”唉,你要这要那,我可要不迟到!一走了事?他犹豫了一会儿。俯下身问:“你家在哪儿?”小女孩张望四周,小手指向东。他抱起小孩,推着车,来到十字口,小手又指向南,走到另一个十字口,小手又指向北。这时,报话大楼的大钟敲了七下。天哪,又要迟到!
突然,马路对面冷不丁地冲出个妇女,冲他们大喊:“玲玲”!小女孩张开双臂:“妈妈”!孩子的母亲感激得不知说啥好。他看看表,七点〇七分。他匆忙向她俩挥挥手,跳上车就跑。
一路上,他在上班的车流中钻来挤去,身后留下一串同路人的抱怨和指责,甚至咒骂。到车间门口,他大口喘息着。又看表,七点三十一分。天哪,还是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