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家院轶事（小小说）

西安人民搪瓷厂　暇棋

想必是死了老子娘，近几月来，老天爷象孟姜女哭长城一样，一个劲儿地哭，哭倒了不少茅屋小舍，陈年老屋。

昨天，六家院朱奶奶家的伙房倒塌了，这会儿正屋的墙又岌岌可危。一堵墙系着五家的安危。尽管有人还在首当其冲的西头把沿守边，但是，谁都没朱奶奶提心吊胆。她过去让黄河水患给冲怕了。因此，这根应灾神经，绝非解放牌的人们那么结实。

六家院除了这同命相连的五家外，东北角是间独立屋，住着一厂之长。论面积，跟其职务成正比，居全院之首。论地势，跟其职务成反比，在院内最低。为此，被称做吐鲁番。他幽默地说：“是艾丁湖，低于海平面154公尺。”有个小伙不解其意，摸着脑勺，翻了老半天书，翘起拇指说：“嗬，真不愧是四化筛子过出来的，肚子里很有栀子（知识）水。”

厂长家已经“水漫金山寺”了，他哪里去了？他妻子急火火地抱出一床被子丢在门口，猫着腰在雨里挖泥，一会儿，推出一个高高的挡水“门坎”来。

连续的天雨，给厂长增添了多少难言的苦衷。几十户受灾的难民找个不停，福利区生产区全挤满了，住公房的，住私房的都来找，房地局也紧上打楔，开个危险通知单，往住户手里一塞，找厂里去。好象厂长是住宅托拉斯的大老板，口袋里装着一大串新居门上的钥匙。

一安排完毕，厂长心事沉重地踏进六家院，见院里一片汪洋，心发毛了。赶忙跑到五家连墙跟前去看，叠声自语地说：“危险，危险！”脸上呈现出十分严重的气色。

进家刚跨进门坎，扑通，两脚落进水里。屋子全空了。准是搬到隔壁王家伙房里去了。他望着满身泥水的妻子，顿时自惭起来，二话没说，捞起搪瓷盆就向外刮水。

他忽然停住了，用步子丈量起屋子来。量罢，沉思了片刻，又煞有心事地干起来。听见了咝咝的洞吸声，脚下的水渐渐变浅。东墙跟下，有鸡蛋大个旋涡，朝逆时针方向急速旋转。他脸上放睛了，拣起棍子一探，很深。便跑去扒开自家的门坎。哗啦，桶壮一股水注入屋里，霎那间，屋子、院子全干了。雨还在下着。

五家人疑惑不解地跑出来看。

“好了吗？”隔墙飞来一声高喊，是厂长妻子。

“全干了！”厂长高声回答，声音中流露出得意和自豪，话音刚落，“轰”一声巨响，把人们的脚下全震动了。厂长家房子倒了。全院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