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难当

商子雍

笔耕多年，同登台演出之事素不搭界，也许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所以，对演员这个行当的内中甘苦，从来不曾考虑。但近来年，忽地兴起了一股办文学讲座热。热潮所至，也居然把我卷上舞台，成为类似演员表演时面对着上千听众讲演的角色。倒底是实践出真知，几场讲过，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之余，我不禁要慨叹一声：演员难当啊！

是的，演员难当，因为，同工人生产时面对着的是无言的机床、农民劳动时面对着的是沉默的土地不一样，演员表演时所面对的，是整整一剧场耳能听、目可视、心在思的观众。“立竿见影”一语，曾被“四人帮”滥用一通，搞得很有点声名狼籍。但若用以形容演员的剧场表演效果，却是颇为恰当的。不是吗？剧场里，观众可以因演员出色的表演立时屏息静气、心驰神往；也可以因演员拙劣的表演马上议论喧哗、愤然离去。正因如此，称职的演员左右观众的情感，尚须全力以赴；不称职的演员尽管声嘶力竭，也无法控制观众的情绪。俗语中不是有“当面下不了台”一说吗？我想，这句俗语的最早出处，一定是在剧场、是在舞台。演员难当啊！他们要有合适的天赋条件，要有丰富的生活知识，要有出色的表演技艺，要有不懈的探求精神……。更重要的，还要有严肃的演出态度。如是，才足以面对剧场里严格审视他们的诸多观众，才不至于“当面下不了台”！

不过，最近以来，我的这种演员难当的观念又有了一些动摇，原因则在于观赏了几位电影名演员的舞台表演。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唱几句字不正、腔不圆的歌，或者跳一阵腰发僵、腿显硬的舞，或者讲一个也许只能把他们自己逗乐的所谓笑话，便扬长而去，面对满场哗然的观众，并无“当面下不了台”之态。事后一打听，就是这样一唱、一跳、一说，少则百儿八十，多则两百三百的人民币，便进入腰包。这样的演员，可真是好当啊！我慨叹。可事后一想，不然。尽管上述少数演员可以不顾及一切地胡来，结果也真的轻而易举地获取了厚利，但观众的评价却是严格而无情的：“要钱不要脸”。在众多观众的面前，他们彻底斯文扫地了。一时金钱上的丰裕，使得多年来苦苦追求所得来的精神上的荣誉一扫而空。

所以，演员终究还是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