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批公文

井谷射

“谒者召致廷尉”。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把它写出来，考今天的读者，只怕不少人要交白卷。

原来，这是汉代官场用语，意为“下狱”，也就是“关牢监”，相当于今天的上海话“关进提篮桥”。在上海，说“关进提篮桥”，人人都懂，外地人到上海，则不免莫名其妙。在汉代官场。说“谒者召致廷尉”，也是尽人皆知。

不过，汉代官场也有人不懂这六个字，这就是刚上台时的汉元帝，这样就闹出了一个悲剧性的笑话。汉元帝上台后，他的老师萧望之等人是大儒，向他提出建议，希望他不要重用外戚宦官。宦官外成们反咬一口，说他离间亲威，批评皇帝，应该给他“谒者召致廷尉”的处分。汉元帝不懂这六个字的意思，以为不过是让廷尉去向萧望之问问清楚，同意这样处理。后来上朝时老是看不到萧望之等几个大臣，才知道已经下狱了。生米煮成熟饭，大吃一惊，连忙下令放出来，却已经罢了官，不好马上复职了。外戚宦官们再从中挑拨离间，弄得萧望之自杀。汉元帝得到消息后，大哭一场，饭也吃不下了。但是人死不可复生，也只好拉倒了。

这个故事，见于《汉书·萧望之》传，有史可查。

小皇帝当权，这样草管老师人命，也算得是件奇闻了。常读李商隐的诗《富平少侯》：“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候，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大意是说，富平侯十三岁因父荫封了侯，不管政事，天天贪玩。注家说是用汉代典故，影射当时的年轻皇帝唐敬宗，年少当皇帝，只管吃喝玩乐，政事荒废。看来这个解释有点道理。

其实，政事荒废还好，一旦这样的小皇帝管起事来就更糟糕，有汉元帝的例子，可以推见。

中国封建社会的世袭制，会弄出许多有趣而又可悲的笑话来。小皇帝上台出洋相，只是其一斑而已。

不过，“春秋”责备贤者，萧望之当汉元帝的老师，只教他读四书五经、春秋公羊，却不教他怎么批公文，把他弄成个小书呆子，所以也有咎由自取之处。小书呆子害苦了自己的老师，老师教学无方，也还是小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