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与嫉妒

秦耕

中国人往往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同类之中，谁遭不幸，周围立即会投来同情的目光，响起一片怜悯声。然而，一旦“福兮祸之所倚”被同情者由不幸中挣脱出来，并且因祸得福，走了好运，一些人的同情心便会立即消失，恨不得又叫人家马上完蛋。真的完蛋了，马上又会有人来怜悯同情。我们不少人，多年来就是在同情与嫉妒两种心理状态的不断交替中生活着。

孔老先生说过，仁者爱人。爱人什么？爱人和自己一样。一方面爱人，一方面又不愿意叫人翻身，这叫什么爱？所以，礼义之邦的所谓“仁”，主要含义就是同情。同情心不能说不好，但只对弱者同情，不对强者（不是强权）赞美，并且谁强就嫉恨谁，人类社会前进的脚步必然艰难。古训讲得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己无人无，大家都面黄肌瘦，便相安无事，不觉肚子饿；“不患贫而患不安”——己穷人穷，大家都喝稀米汤，便心安理得，不觉腰包空。倘若看见别人的米汤碗里起了一点皮，那可就不得了啦！为什么？“同行是冤家”，还不是怕别人超过自己，显出自己的无能来？要是彼此半斤八两，都象公园里的冬青剪得一般齐，谁也别冒尖，别出头，也未必“冤”得起来。

同情不等于爱。真正爱人，就会希望别人幸福、快乐。而同情仅仅是对别人遭到不幸时在感情上的怜悯和共鸣。这虽然较之幸灾乐祸要好得多，但它若不与具体的帮助和鼓励相结合，则也是毫无意义的。比如，有人刚从电影院看过悲惨镜头，对银幕上的不幸者寄于满腔同情。然而出了电影院，对马路边乞讨的残废儿童却视若罔闻。再比如，有人对同坏人英勇搏斗不幸牺牲的英雄万般同情，但当他看到安珂式的英雄在与歹徒搏斗时，却袖手旁观。请想想，这种人的同情心到底值多少钱？

同情弱者，同时又嫉妒强者，是一种病态心理。如果说同情弱者是一种美德的话，那么，这种美德的价值就在于帮助和鼓励弱者脱离不幸，由弱变强，从而也脱离人们的怜悯和同情。因为处在被人同情的地位总是可悲的，只有当强者和弱者之间呈现出比学赶帮超的局面，人们的同情心才真正是一种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