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过枣红马（散文）

周宝琴

八年前的那个秋天，你从队上那间四面透风的大房里来到咱家，枣红色的皮肤上满是尘土、草末和一层干涩的黄毛，你太瘦弱了，走路都抬不起头。

你来了，全家人象欢迎远来的客人，你站在院子里，秋风给院落铺了一层金黄的落叶，孩子们围着你欢笑，妈给你准备了温水和好吃的黑豆料。洗完澡吃饱饭的你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你原本是一匹好马，你的父亲当年是有名的战马，战果累累。父亲死了，母亲却还健在还能生育，分给了队长家。

第二年春天，你变成一匹骠肥体壮的大儿马，拽着春犁健步如飞，你已经能挣钱，父亲套上你给没有牲口的人家犁地，一亩五块。有时候，你也去小镇拉货，跑生意，逢年过节，你拉回花花绿绿的年货和食物，整日马不停蹄却健步如飞。妈经常抚着你的脖子说：“这马真是咱家的忠臣！”

后来，你挣的钱给你盖了间马厩。在地里干完活回来，我总爱骑在你背上，把你的鬃毛编成一根根小辫，感受你走路那轻微的震颤的舒适……

八年来，你为咱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咱家有了新楼房、电视机，

那天，队长看上了你健美的体型与一身气力，想拉你去给他家骒马配种，那匹马是你的生身母亲。父亲说：要把儿马的眼睛拦上，不能让它看见骒马是哪一个。队长答应了，牵走了你，我偷偷地尾随着去看这件秘密。

一刻钟后，远远地我看见你冲出队长家的家门，发疯般跑向村外，我从来没发现，你竟然跑得那样快，你的身体几乎在与地面平行，象一片枣红色的霞光，晃动在我的眼前，那霞光是那样清晰地留在我脑中，就象刚才才看见过一样，当家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从村外那条沟里跳了下去，死了。

家人免不了感叹唏嘘。母亲说：马是有灵性的东西，看见跟自己的母亲交配，气疯了！

马，也会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