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上听风铃
田长山
没想到武汉有这样大的风。黎明时分,风呜呜地带着哨儿在窗外打滚儿,睡意顿消,疑是被带到北国的雪地冰天。江上轮船的汽笛老是“哞哞”地叫,疑有老牛在井。睡不下去了,只想今日的黄鹤楼之游,大约要煞风景。
长江日报的同志导游。车轻快地驶过龟山,驶过大桥,停在黄鹤楼公园。这一路上,谈笑不止,所说也是熟之又熟的典故。“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蒌鹦鹉洲”,雀颢名句,那诗的意境绝对美于今日的晴川阁,其踪迹也是“杳如黄鹤”;那是“琴台”了,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落,伯牙奉琴得遇知音子期之处,一个美好的传说的附会吧?!倒是那武汉电视塔若南天一柱,拔地而起,傲然凌空,让人陡然心惊,使古迹为之低首减色!但这一切,皆在窗外,能神遇却无缘亲临。只急切切地望着高耸的黄鹤楼。
风,迎面扑来,衣角翻飞,头发蓬松,人大有凌空飞去之感。好在风虽大却未带寒意,继而也便飘飘然地乐了起来。乐在欣逢公园的菊花盛会。被累久了的身心,便在郁郁清香中舒展。色色可人的菊花,竟也成了各种图案,如龙、如鱼、如鹅、如天女散花,匠心中也有灵气。它身后掩映的是书法的碑廊。书法者,当今国内书法名家书历代文人咏武汉三镇之旧辞也。难得有此书法与诗词的荟萃,并辉耀之于黄鹤楼下。不由得便抄下书明人袁中道的诗句——买看山水兴犹清,闲逐儿童楼上行。窗外钟声大别寺,杯中堞影汉阳城。峰连建业何曾断,浪接潇湘总未平。小艇夜涛如履地,果然水战利南兵。
到得武汉三镇,遥想三国,追慕赤壁,诵诗赋名句,今古一心,人与我同。袁中道题诗未必妙不可言,倒使人见出一片真情。文化人掏钱旅游,雅兴自然天成,并不比后半段思赤壁大战之成败逊色。那书法若行若草,带王意又有己出,爱之欲拓。只可惜忘了书家姓名。
登楼——乘电梯上最高层,风中凭栏,身在风中,心思辽远。看长江滚滚于脚下,江上船只或行或泊,自饱了北人眼福,也多了水上飘泊的渴慕。再看那高低错落,连位成群的建筑,那势头真象是前拥后挤地直向大江奔去,江水浩然一泄,这才止住脚步,凝立于各自的位置向江上张望。它们有没有几分遗憾若我呢?悠悠然,耳旁有了叮叮咚咚的铃声清音,循声见到了黄鹤楼飞起的檐角上吊着的风铃。风铃若小小的一口钟,于风中摇来摆去,奏出这悦耳的清音。倒能在琉璃闪光,新漆若绘的黄鹤楼上,体味出深山古寺般的幽深。风不停,铃声时来,似反复诉说黄鹤楼之古老。
黄鹤楼实在是飘逸得太久了!三国之后,后世就屡废屡修,仅清代就有“七废七修”。现在的黄鹤楼是1985年在原址落成,距最后一次焚毁(清光绪十年)已有百年。楼高五层,飞檐画栋,金碧辉煌,既有南代之灵秀,又有北方之壮丽,可以说是集南北之优于一身了!
长江日报的同志一再向各位词行致歉,以为今日多年不遇之大风实不凑趣。我却以为,秋菊盛开,清香四溢,书法新碑,文彩斐然,风铃悠悠,美于清乐,这便在神思飘摇里,见出江边耸立、凌空欲飞、气吞云梦的黄鹤楼的并非古老的神韵来。领略登高的旷放,脱落平川上的秀琐,领略这起楼的本意,或得之于风铃一震,那么有风未必不好于无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