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篇

学语录

若　白

岁在文革五年秋，一日赌徒七八人聚于一室，一方大木桌，中置赌具，众赌徒围侍，双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一齐紧盯着桌上的赌具，放射出攫取、贪婪、恐慌、急迫的毫光。忽一赌头曰：“学习最高指示”众赌徒应声朗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诵毕相视而笑。逐开赌。

“打掉威风”

岁在文革二年春，某县中学召开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大会。革命造反派数百人云集于操场，狂呼口号，戴着八百度近视眼镜的老历史教师王君，被革命小将用“喷气式”押上台。经过踢腿、咹头、揪发等校正姿势后，王君立脚未稳，忽听一声怒吼：“打掉他的威风”！王君颤栗不知所措，将身子尽力向前弓下去，随手扶了扶近视镜，一革命壮汉忽地冲上来，啪一个耳光王君眼冒金花，头晕天旋，眼镜被打落在地，碎为三块，耳边响着：“狗东西，还不把威风下了”原来戴艰镜是耍资产阶级威风也！

“不必麻烦你们”

岁文革元年冬日，一横扫“强风骤起，万木凋零”一片肃煞。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周某，任县商业局长职，被揪出示众，牌号是：“顽固不化的走资派”。周某为人和顺，性情耿直，颇幽默，自清“脸厚心宽冒口开”。一日革命柙造反派欲制高帽子押地小街示众，他闻讯主动讨其头目曰：“不必麻烦你们，我知道自己的头大小，自己糊顶，戴了去游街”！遂自糊五尺高五色纸帽，上工书“顽固不化”的走资派周x x》，并在名字上划了红“x”，戴了上街。中途熟人见了，仍有称他周局长者，他微笑点头而不答话。午饭时行至家门口，妻告日饭已备好。进门，五岁小儿子挥拳高呼：“打倒周爸爸”他从容卸下高帽，抱起儿子亲了一下，指着高帽子严肃告诫：“不许乱动，这是爷爸几十年革命挣下的！”然后吃面条三大碗，喝酒三大杯，对妻曰：“我去革命了”大笑出门而去。

趋利避害

　李某，行武出身。文革时，自称苦大仇深，少无以学。与人讲话每以“大老粗”自许，视知识分子为异类。出语动辄“他妈的”、“老子”如何如何，时人称“李革命”。八十年代，天地苍黄，知识升值，文凭吃香，时人趋之若鹜。李某逢人必讲家世爷爷是前清秀才；叔父是某大学教授，关系甚密；本人曾在某部军校学习两年，并弄得一张大学专科“学历证明”示人，一时人称：“李大学”。人或问之，坦然答日：“此一时彼一时，趋利避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