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偶记
若白
近来心绪颇不宁静,一到夜间,便没了睡意。为了免去辗转反侧之烦,便胡乱翻些闲书,于是又生出许多感想,援笔记之,名曰“读书偶记”。
沙漠里总是刮狂风。大风起兮沙石飞扬,遮天蔽日,不辨东西南北。想来皆因它太贫瘠,无草无树。
动物界无文明可讲,通行的法则,自然是弱肉强食。最凶猛残酷者,就是王,譬如老虎狮子之类。非洲草原上的野狗和豺,虽然算不上最强悍的,可它们很狡黠,有着巨大的群体优势,因此善良的羊、牛、马群都受它们之害。倘若羊、牛、马们从这些猛兽们那里学习借鉴一点,总结一些教训,强悍起来,我相信就会成为无敌的主宰。
月季、牡丹之类总为人们所宠爱,植之庭院或精致的花盆之中,时时浇水培肥,可它们总是短命的。高楼大厦的梁柱,却总是由生长在山野林莽中的劲松之类所担当。这大概就叫索取甚少,贡献甚大。
看训兽很有意思。无论什么凶恶的猛兽,都被人们训化得顺顺溜溜,如虎、如狮等等。人无愧是万物之灵。然而,人类对自己的同类却显得很技拙,往往束手无策。这原因推究起来,大概在于人懂得训练之法,兽们却不能。所谓看透了就没了迷信盲从,看不透就多有盲从贴服。
《离骚》被称为“千古绝唱”。然而,每读一遍,就愈觉得屈原的偏颇,那大篇的愤懑和牢骚,未免过了头,举世溷浊我独醒,实在有“唯我独革”之嫌。大概他那时还没有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假若他相信“绝大多数”是好的和比较好的,明白“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一层,便不会跳进汨罗江。说不定三闾大夫还会做得很乐哉的!可惜,怪他想不开。
一部《郑板桥全集》,读来读去颇多疑虑。他说“英雄何须读书史,直摅血性为文章”,可他自己却老是“手不释卷”,卸任归家,他还驮了几毛驴的书,并不去血拼。还有那几个写得歪歪扭扭的“难得糊涂”,简直有些玄乎。是自己难得糊涂?还是世人难得糊涂?是糊涂好,还是不糊涂好?真是多元方程式!可是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今天竟非常吃香走红,被人拓印成条幅到处卖钱,连许多涉世未深的青年,也买来张之壁上。我不知道他们是以此自勉还是自戒?抑或是欣赏那书法艺术?板桥真是天才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