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青果

石林子

一

这年秋天，朋友和单位的喜讯儿一个接一个，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弟弟也赶着趟儿办喜事，乡下老舅也来了城里访问。

几年不见，老舅的身子骨反而更硬朗了许多，坐在一起，唠不完的呵，他告诉了我平生第一次进储蓄所的那种激动和他喂的那头牛又下了两个牛犊，吆到集市上就卖了千二八百的那种豪迈，又告诉我他养的猪生了一窝小猪仔二十几个全活着，个个撑着长，这几个月直上膘，他种的麦今夏卖了好价钱……

说了两夜他还说他的话才开了个头，他依然带着长辈特有的庄重，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咧着嘴笑哈哈地给我叨叨着他的丰收他的硕果和农家人的滋润光景。

我听了一头是喜一头是涩，喜悦的是可以吃得饱饱地坐在门前阳光照耀着的皂角树下哼他喜欢的秦腔，苦涩的是我一年里无收无获，常饮叹息就干饭。

二

年末使我的心和各位文友的心一样沉重地充满着失意，惆怅，充满着快乐和激昂的情愫，回想起一年来我们在文学之路上的奋斗跋涉，和这给我们带来梦想的无法兑现的现实——我不得说这对文学是个绝对不合时宜的“倒霉透顶”的年月。拜金的世纪末，经营任何东西都远比经营文学这玩意儿挣得来钱，每每于街头巷尾的各个角落，看人头攒动的小贩们点钞的得意神情，常压迫得使人想努力去当抢劫的土匪，而那不知老舍舒庆春是何许人，也不知莫泊桑巴尔扎克的“大款”们，个个活得有滋有味地让人羡慕。可这不景气的文学还是像前辈们所告诫的那样——使人上瘾，而且不分年龄，不管贫富，染上了就很难戒掉。

虽然文坛上人才辈出但都不是些凡夫俗子，不是个你揣了个梦就能去想的玩意儿，于文学巅峰那高悬的几把交椅，已拥挤不堪，论资排辈下个世纪也不是会有的出头之日，可你那痴心不改地执着，虽然山势陆峭的让一部分人退却，可你依然阔步在前。

我没有勇气鼓励你勇往直前死而后已，种瓜得瓜可“种”诗歌，小说尽产荒芜，乡下老舅一年只“种”两头牛，也收入千二八佰的，对于文学，这是一个明明白白的欠收年景，不管你诗人作家敏锐的眼睛相信与不相信，这一切都真实地存在着。

三

新年又快到了，乡下老舅也早回去播种了，随着那渐渐愈浓的爆竹声，我的心又骤然开朗了，新年——对于我们，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又横在我们的面前，话无须说得太多，重要的是干，是写……

是的，我明白人生有许多东西是不可以成败论英雄的，也有一些东西是需要数十载甚至毕生的精力去耕耘才见收获的。

我突然觉得，我也在收获，虽然枝头寒碜的挂着的果子还很青涩，但毕竟是一枚果子啊！

它是我梦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