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枫

杨育娟

从出生到下乡插队，我都是在这所美丽的农学院里渡过的。这里曾给我留下多么难忘的记忆啊！尽管这里有许多高大挺拔的树木，有许多诧紫嫣红的四季鲜花，但最使我留恋的还是五角枫，还是那片枫林。

五角枫的名字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儿时我和伙伴们都把它叫“高鼻子”树。

象许许多多平凡而难忘的记忆一样，最初的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当秋风把一串串五角枫的果实吹落，我们便取掉里边的籽，然后把空壳夹在鼻尖上。害怕掉下来，便仰脸朝天，一耸一耸地做着怪相，一边喊着叫着“高鼻子！高鼻子！”

“高鼻子”很好吃，也许这一定义是出自于我们的偏爱。去掉壳后，剥去一层褐色的皮，一颗扁圆的，白色的籽仁就脱胎而出了，在锅里一炒，那味道真是太美了，那时我们想，这一定就是人们常说的仙果吧。“高鼻子”也可生吃，只是略带一丝青涩……

每到秋天，是我和伙伴们最快乐的季节，放学后，我们成群地涌向枫树林去摘“高鼻子”爬树的，用小棍敲打的，拣呀拾呀，直闹到天色暗下来时才一边抓起书包一边捂着鼓鼓囊囊的口袋向家里奔去。当然，等待我们的不免是一番严厉的训斥。可当大人们发现那些炒熟的“高鼻子”竞是如此香美时，居然也赞不绝口。于是，我们的行为也随之合法化了。

我喜欢“高鼻子”我更喜欢一个人在枫林里独坐。常常偌大的一片林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秋深时，我躺在厚厚的五角枫落叶上，象躺在一条金色的地毯上，头枕着交叉的双手，静静地看着依恋母体不愿下来的“高鼻子”在飒飒秋风的枝头上婆娑摇曳……

人总是这样，情有独钟。许多人都偏爱火一般的红枫，而我却喜欢金黄金黄的五角枫。

如今，我虽已过而立之年，但每当回学院探望父母时，依然要到枫林里走一走，坐一坐。站在枫树下，象面对一位知己的老朋友。回想起离开学院步入社会后的艰辛，怀念着当年那个单纯、幼稚，又富于幻想的小姑娘……

一次，儿子同我一起去看枫林。

“妈妈，这是什么树？”

“五角枫，哦不，是高鼻子树！”

“高鼻子树？”

“是的，是高鼻子树。”

我捡起一个枫果，剥开来，夹在儿子小小的鼻梁上。儿子蹦蹦跳跳着跑开了。

金秋黄昏时分的余辉照在枫林时，并透过枫叶，点缀在儿子奔跑的背影上，一时，我的眼眶竟湿润了……

哦，五角枫，我童年的高鼻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