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随想
(散文) 梦溪
这些日子里有风有雨,还有那不知是风是雨在淡灰色的天空里凝成的清冷与寂静。我静立于那沐浴在濛濛细雨中的厂房下,外面的一切都是灰沉沉的,那从锅炉房里冒出的尘烟,散布在天空,更给这个世界增加了一份郁闷,只有那前来上班的自行车的车轮,搅动了周围的空气,留下了一长溜的动的痕迹。干什么都能干,干好什么都不容易,不知谁说的这算不算哲人名言的名言,却令我记得格外清楚,上班下班,忙忙碌碌地来来往往,行动忙碌,身体忙碌,而思维总有几许空白,这样的生活,表面上看着紧紧张张,而实际上内心却是松松弛弛,当一名倒班工人确实辛苦,晚上上班虽然搞乱了人的生物钟,但他们总无论是大冷天的还是大热天的,修锅炉时,钻进炉膛里,常常是手脸红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烫的;电焊工眼前常是一堆火花,因而看人看物都是五彩缤纷;检修工常常是满厂忙,哪里有活就往哪里奔;电解槽实在是难整,冲了坏坏了又冲,反反复复象一本念不熟的经。虽然这样,即使那样,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疲倦的样子,干活的时候,照样是手脚不乱的忙碌着。上班的号声一响,厂门口空荡荡的,没了人影,没了车影,那塔似的立在门旁的门卫很英武地站在那里,坚定的样子使人感到他的心里一定鼓足了干劲;还有那说不出名字的挡人和车的索性叫它栏杆的东西,在孤零零地瞪着几张被风吹得哗啦啦乱响的记录纸发呆。
干化工这一行真不容易,不知这不容易的活不容易了多久,难道古来就有不容易这个活,可在上学时历史书上就没说自有了人类就有了这个不容易的活,那么这一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原始的化学工业该是什么样子呢?那些散落于黄河流域的先民们,用石头敲击着、磨砺着的,算不算一种最简单、最朴实的原始工业?当第一个粗糙的金属器以石头不可比拟的光泽出现在人的面前时,在他们惊异的瞳仁里是否萌发着一种模糊的创造意识?当第一个简陋的手工作坊第一次孤零零地落在空茫的原野时,在那一个个疲惫的面容上是否也包含着机器代表手工的朦胧奇想。我想我的这种想象恐怕可能是真的,从当今化工所面临的一个个难题也可想象出古时化工兴起的艰辛,这些迷一样的历史在今天却有着极强的诱惑,人们总是对过去有着极大的兴趣,要不当今历史题材的电视剧接二连三,人们总是善于回头看,也许回头看很能看清自己走过的路,而前面自己没走过的路不容易看清,脚上的路也不知走得对不对,但是“摸着石头过河”总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生活是一个圆,不知道我这种想法是不是一种谬论,回头看也行,看脚下也罢,向前望也好,其结果人们还是要重复自己走过的路,上班走的是下班的路,下班走的是上班的路;上山走的是下山的路,下山走的是上山走的路;后面的人走的是前面人走的路,前面人想着后面人走的路。人们在物质生活艰苦的时候,总想往着物质生活优渥的日子,于是,就辛勤努力,艰苦创业;当物质生活真的达到很丰富的时候,毋需努力就能得到所需的东西,久而久之,人们深感这种状态的危险,就又回过头去找所失去的那种最珍贵的东西,于是,曲曲折折,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落脚点。
有时,人在看东西时老走样,天是灰的,雨是灰的,自行车是灰的,人是灰的,一切都是灰的,等到这一切真的达到极限时,又该调整调整自己,使之适应真实的现实生活,用那种寻觅回来的新的东西填补思维的空缺,使之回到生活的圆的轨道,这时候就少了几份自我、多了几份真实,人如此,一切事物大概也如此。
当我再度静立于那机器轰鸣的厂房下,再次调整着自己的视角色彩,那充满脑际的灰色已然隐去,眼前那簇新的染成橘红的、淡黄的、浅灰的管架、贮罐、塔体接受着春雨的洗礼;执拗的气焊枪“嗤嗤”地冒着淡蓝色的火苗急急地跳跃着;崭新的火车头盯着远方的铁轨寻找着奔驰的机会;红的、蓝的、黄的安全帽在不安分地来回移动着;那隆隆的机器声混在一起的音响合着出征的前奏曲。这时,我心中顿然有了新的感受,只要我们不断调整自己,找寻一种使自己适应生活规律的新路子,这里,总有一天会出现奇迹的!
(选自《红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