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弟弟回信

文/白应征

弟终于如愿以偿地去异地读书了，作为兄长，接到报平安的信，我理所当然要提起笔，给他复信。

铺开几张纸，才发现写信竟也这么难，似乎没什么可说，似乎又有许多话要讲，但从何谈起呢？

弟从小长在爹娘身边，生活上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回异地求学，秋凉了，谁会提醒他添加衣裳；他会不会生病，生了病又该怎么办？他可是从来都不愿上医院。他大手大脚惯了，带的钱够用吗？他说话没遮没拦，不会转弯，他能处理好与同学、老师的关系吗？他一向丢三拉四，能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吗……。唉，总之，他能照管他自己吗？我满脑子的疑虑与不安。

一件一件地谈吧，谁让我是兄长呢。于是我从学习好是关键谈到身体好是本钱；从由俭入奢易，由奢人俭难，父母的钱来之不易讲到话到嘴边留三分你还得再停一分，因为你的脾气不好；从“凡事退一步天地宽”到告诫“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准惹事生非，不准旷课、不准睡懒觉，不准……我不厌其烦颠来倒去地讲。就差没威胁了。这样不知不觉写了两大页又几行，差不多了，我浏览一遍，还有什么没说到呢，我得想周全些。

还有，弟考试前后以各种借口明着暗着吸烟，娘看他辛苦，权且姑息，爹装着不知，我也不便硬性禁止。到了学校，他岂不肆无忌惮，可又怎么告诫他呢？“不准吸烟”这四个苍白无力的字对千里之外的他又能有多大约束呢？唉，叹一口气，我接着往下写，“烟，还是少抽为好，一则花钱，二则对身体有害……”

这句话怎么有点儿熟，似曾相识。搁下笔，我又读了几遍，想起来了，爹在我上大学时，大概在第一封信里，也说了这一话。

我打开箱子，从箱底翻出爹给我写的那一封信。信封依然很新，还保存刚收到时的样子。我打开信一行一行地读，耳旁仿佛又听见爹厚重的乡音，谆谆地教诲。爹的话，和我给弟的信，竟惊人的相似！当我读到信末的那句，“烟，还是少抽的好，一则……”，我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我把信翻过来，一字一字地读，爹平平淡淡，无微不至的话语让我模糊了双眼。泪水里似乎看到爹坐在旧茶几前，戴着花镜，一笔一笔地写信，娘在旁边，忙着手里的活计，叨叨絮絮地惦念着远处的儿子。

那时，年轻的我，竟没能领悟爹娘的苦心和无奈。虽然，我把爹娘对我的切切关怀压在箱底，然而爹娘的话，爹娘的爱，在我仅仅一览的瞬间，却粗心地把它放飞了。

突然，灵机一动，我便把爹娘的信及我写的信放在一起，一同寄给远方的弟弟。聪颖的他，必定能从中读出许许多多文字难以表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