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雅意（三则）

郭匡燮

星期天，薇林约我和孩子们参观水族馆，水族馆里，各种鱼类千姿百态，五彩纷呈，十分引人。但看过之后，留下的却是许多颜色和形态的不同，并未有特别深刻的记忆。唯有一种很不漂亮的鱼，让我忘记不了。这种鱼，乍看起来，黑干黑干的，壁虎一般静静地吸附在鱼缸的玻璃上不动，仔细看了，才看出来在它的身上也有花纹的，一块块的深黑的颜色，围了灰黑的边儿，密密地布开去，很象一种蛇的皮，而鱼的体态也不美，粗使丫环那样的身段，前半段粗粗的混圆着，到了二分之一处，便忽然细起来，猛地甩开去，象壁虎长长的尾了。在它偶尔游动时，才张开金鱼大小的尾和背上同样大小的鳍，软软地荡漾着，如同少女的裙裾了。差不多每一个水箱里都放有一两条这样的鱼，也并不和那些向人们展示美态的鱼们为伍，一味悄悄地躲在箱壁上作缓慢移动。无意间，我注意到在它刚刚移开的地方，玻璃竟显出格外的明亮来。养鱼人便告诉我，这种鱼很特别，专吃鱼缸里的脏东西，可以说，也就是水中的清道夫呀。

我于是十分地感动了，这种鱼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我们人类中多方提倡而终不可及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吗？

有一次，我从菜市场买回的四颗红薯，放在原是电冰箱的储物方筐里以后，就很快被我遗忘了。后来，又把几个用过的面口袋塞进筐内，放置在壁橱里，不再管它了。但这几块红薯并未如别的东西那样发霉坏掉，而是坚持着将内部的营养聚积起来，去作一个秋天原野上的梦，为此，不惜拼尽全力，把自己丰满结实的躯体累成一根粗糙的树根和一张老太婆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妻整理壁橱，从那个方筐里拿掉空着的面口袋时，我发现了奇迹，我看到了那四颗被压在筐底的红薯，每一个的上边都滋生了一丛嫩芽，芽茎是那样鲜艳鲜艳的红，芽叶又是那样失了血色的白，尽管柔弱极了，却缠绕着，弯曲着，沿着筐壁生动地长。我很感动，我想，这些幼芽一定是渴望着阳光，渴望着清风，渴望着广阔的田野。当然，它们的努力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但又想梦总是美丽的呀。

最坚强的是生命，最脆弱的也是生命。最坚强的生命，比如种子之萌发，最脆弱的生命，比如温室花草之不耐风雨。要使生命辉煌，须当赋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