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嗓门

文/柳中秋

刚撂下电话听筒，隔壁办公室的赵工就走了过来，笑着说：“小柳，你的嗓音可真亮呀，我们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赶紧解释，说这是长途电话，线路干扰，怕对方听不清楚误车。“有时隔着屋子听还以为你在和别人争啥事哩。我们室里的小郭，讲起话来轻言细语，你们俩人截然不同。”一句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我的这副大嗓门并非生来俱有。在家我排行老大，底下是三个弟弟。男孩生性顽皮，玩上兴头常忘记回家。遇到这种情况，母亲就吩咐我去找弟弟。家属区好大，又摸不清他们会在哪儿玩耍，我只好亮着嗓门喊，挺神，一会儿功夫就能将弟弟找回家。

上学后，我当上了中队长，课间班主任让我喊操，天天这么操练，嗓音自然越发地宏亮。

刚参加工作时，在总机站做话务员。那个时候，还没有直拨电话，要个长途，有时要经过几个人工交换台接转，声音听来很小。为了呼叫对方，只能亮着嗓子喊。那时，倒有点为自己的嗓门自豪，连同事遇着不好呼叫的长途，也常唤我帮忙接一下。

改行坐办公室虽然好几年了，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却无甚改变，依然一副大嗓门，寻常间也从未觉出有什么不妥。经赵工这么一讲，又用小郭一比较，想想自己这么亮着嗓门说话，缺少点温柔文静样子，让别人觉着也不舒服，便想试着改变一下。

此后和别人说话，开始耐着性子尽量将话儿轻缓地送出唇间。但不知不觉声音就高了起来，想起时又赶快降调，对方便用怪异的眼神瞅我。在家练吧，这么一讲话，不是丈夫问：“嗓子不舒服？”就是女儿问：“妈妈，你今天怎么了？”几天下来，不说别人的感觉，单是自己心中那种别扭劲儿，甭提多难受了。

再见到小郭时，便不无羡慕地说：“好想学你那样讲话，轻柔悦耳，可偏偏做不来。”谁知她说：“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直言快语，干脆利索，声音亮亮的有多爽！”

我不禁哑然。这世上的事真是难说得很，看来只要正派做人，自然行事，又何苦委屈自己，做起削足适履的事情来呢。

自己的这副大嗓门，且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