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善良

文/王艾蕙

我根本没有想到那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生活就是出其不意。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让人无端无辜地遭遇难堪和窘迫。

一天下午，我到单位附近的一个澡堂去洗澡。澡堂里人格外多，水也不好，忽冷忽热，感觉有人捣鬼把冷热水交替供应。淋浴器下挤满了人，找不到一处可立足容身之地。犹豫间，忽然看见澡堂的角落，一个淋浴器出人意料地空闲着，仿佛一根救命稻草招摇地悬在眼前。按捺住惊喜径直走去，伸手去调试水温，忽然晴空霹雳一道怒喝：“别开！”我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四下寻觅声音的出处。我看到一位妇人爬在地上，双手在旮旯拐角摸索，她正满面怒色，敌意地望着我。在澡堂里为什么不让放水洗澡？我想。执拗而好奇地问：“为什么？”我的问话如同导火索，妇人如触电一般，跳将起来，双手挥舞，直点我的鼻尖“你他妈的！说不能开就是不能开……！”接着，她不假思索流畅地吐着最肮脏恶毒的字语，一边还作势要大打出手的架式。

我懵了，呆若木鸡。赤条条站在众人隔岸观火的冷眼中，觉得有湿润的潮气蒙上双眼，寒气逼人。我只是想着怎样给她以一致命地回击，挫败她的刁蛮与倨傲。然而我想不出，更做不到。在“秀才遇着兵，有理难说清”的懵懂与委屈中，我默默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沉默中，我一边检点着自己，一边匆匆地冲完澡。就在穿衣将要离开时，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急转。身边的那位妇人停止了搜索，依然用挑衅的目光望着我这个无辜的“伤兵”，一边在自找安慰：“哎，没事的，金的东西沉，不会轻易丢的！”

恍然大悟。原来是她不小心遗失了金银首饰，我不幸充当了“撒气筒”。听她绝望的安慰时，我有一种快感。我甚至希望上天惩罚这个无理的女人，永远找不到她的心爱之物。我还狭隘地想，若是被我发现了，我会当她的面把那玩艺甩进臭水沟里，然后看她扼腕痛惜的惨状。

然而，上帝那天分明是在考验我。

在我抬脚穿鞋的瞬间，感到眼前灿然一亮。妇人恶意谩骂的“祸端”，一条金闪闪的物件如一只蚰蜒般狡黠地藏匿于长椅下，闪烁的金光望着我有如一脸恶作剧的坏笑。一时竟不知是悲是喜。

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金项链，这是一件颇具实力的武器，它足以消灭那妇人的全部嚣张气焰。而刚才一心想捉弄她的气恼与愤慨烟消云散，我显得异常沉静。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手中握着她的重要之物。她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先是疑惑地望着我，犹豫着，又怕我反悔似的，慌乱中一把抓过项链。

她一定会后悔骂了我。或许以后不再这样怨天尤人地恶意中伤。我这样想，虽然她并没有示意什么，但从她的目光可以望见懊悔与感激。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想起这件往事。在别人的眼中，它或许只是一个落人俗套的“拾金不昧”的小故事。然而在我生命中，那些曾经蒙受的无辜的羞辱和难堪，是最鲜明生动的警示，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教我以善良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