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

文/薛永学

父亲病了。一病就是三年，已然没有了痊愈的希望。

说来奇怪，四十多岁的我，发色已渐苍白，但每与父亲对坐时，就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来。

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像极了自己的儿童骑在父亲的肩上嬉笑着，小手儿一忽儿抱着父亲的头，一忽儿捂着父亲的眼；小腿儿蹬打着。父亲扭来转去，像极了秧歌步儿。

我仿佛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孩子爬在父亲的背；父亲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水雨雪里，向医院或村中大夫家走去。这个像极了我的孩子，一到世上就不让父亲省心！

那时候，父亲在乡里工作。我呆在家中的使命就是等待父亲的归来。父亲不在家时，我必是度日如年。我会不知多少次地问母亲：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父亲总算回来了。我的惊喜绝然超过二十年后结婚典礼时的

父亲还没有歇口气儿，还没有喝水吃饭，已经将椅子搬到了门槛前。椅子上搁着碗筷小鼓一类的东西，椅背上吊着小枕头绑扎成的戏人儿，椅背一侧还有一面小秤盘做的铜锣儿。道具齐备，父亲就敲锣击鼓拉扯线绳咿咿呀呀地唱，美其名曰：线腔。我至今都怀疑我喜爱戏曲的种子就是父亲那时候播下的。

当时，我不会超过四、五岁。我的童年像是在父亲的怀内和背上度过的。父亲像棵大树，我就是那树上的青涩的小果子。然而我自信这颗小果子是天下最幸福的果子了。

我慢慢长大着，但与父亲的接触却渐渐少了。父亲有自己的事业，还肩挑十口之家的重担，不可能继续为我唱线腔，我也不能一辈子当一颗小果子。不过，我的人生路上总闪现着父亲的影子。

现在与父亲对坐时，有感于父亲由生气勃勃英姿焕发的形态忽地变成行动不便形容憔悴的模样，常生发出人生如梦的喟叹。可是与之同时，眼前就又出现了当年父亲的影子。那影子在我面前晃动着，使我不能不振作精神积极进取…….

而今他老病交加。他的恩德，我不能报答于万一，深深的内疚伴随着我。我总想，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快活？我想不出办法来，只能努力再努力地工作，只图看见父亲面对我时眼中的那一丝笑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