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ｄｅ　愣娃

文/杨牧之

西安不但出愣娃，且数量多，愣娃与常人不同：不是不够火候，就是过了火候。乡下人进城受了愣娃的气，就说西安“坏人多、好人少、愣娃能把人绊倒！”

乾隆下江南路过徐州，不知谁惹了他，他给徐州人下了一个“穷山僻壤，泼妇刁民”的结论。乡下人和皇帝佬一样，一叶障目，气头上说出的话，未免太主观、太偏见了！这就有必要把愣娃介绍给大家。

愣娃接人待物不但生、冷、硬、蹭，而且出语惊人。有这么一段传闻，说儿子惹老子生气，老子教训儿子：为了要你这个娃，我容易吗？我受的苦三天三夜说不完！”儿子则说：“对咧对咧，你为了要我吗？你为了你自己受（快）活，不小心才生下我来的！”做老子的被气得半死。这个当儿子的就是一个愣娃。

传闻二：哥哥怀疑嫂子有第三者，二人为了家庭幸福正在澄清问题。弟弟听见了，站在院子里喊：“嫂子，你老实说！谁勾搭你来，我寻他去！”嫂子羞得脸红，说：“老二，没有哪事！”老二说：“无风不起浪，母狗不麥尾巴，公狗不跳墙，你还嘴硬！？”

结果哥嫂遮不住丑，干脆离了婚。这个做兄弟的也是个十足的愣娃。

愣娃出口出人意料出手也出人意料。矛盾的双方一旦发生磨擦，西安愣娃同北京人不一样。北京人打嘴架一个比一个损，要动手时，一个说：“怎么想打架？你经得住我打吗？我叫我弟弟来揍你！”一个则说：“快去快去，我去喝口水，回来你们俩我一块儿收拾！”都跑了。西安愣娃不这样，三句话没说完拳头就上了！拳到血出，就这样还要朝上扑！

去年夏天，一个愣娃骑自行车带老婆，老婆怀里还抱着娃。车到十字路口，恰好一青年拐弯拐得急，愣娃猛一煞车，把老婆孩子摔了。愣娃二话没说，扑过去就是几拳，把青年打得满街跑。要说明的是，这个愣娃身单力薄，个头比青年矮一截，全部“战斗”从头打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绝对不是哑吧。因为在他扶起自行车的时候我听他问媳妇：“娃摔得咋样？”媳妇说：“不咋的！”愣娃说：“那咱走！”一街人都说：九斤狸猫能降千斤之鼠！有人问：如果那青年也是个愣娃，这个打人的愣娃岂不要吃亏？人群里另一个愣娃接了话：“个子大能咋？拿砖拍他！给他一刀子！”围观者一听这话，觉得事情不好，纷纷走开。

愣娃能打（人）也能挨（打）。愣娃输了也要充好汉，一把撕开衣裳，露出胸脯子，不管胸上有肉没肉，嘭嘭拍打几下，硬气说：“兄弟不是人，愿杀愿打由你！”

对方往往就走了眼，认为他是一条好汉，握手言和了。

也有嘴软的时候。那是见了异性才这样。我在一家公司里就见过这样一个愣娃保镖。保镖二十七八岁，一年四季穿双沙漠作战皮靴，牛仔短装，系宽皮带，脑壳四周剃得光亮，头顶压一层短毛儿。这人经常打骂工人，谁见谁怕。公司新来一位女大学生，长得很惹眼，愣娃便有事无事朝姑娘那里跑，给人家讲自己如何行侠仗义，如何嫉恶如仇。姑娘笑笑，一副信不信都无所谓的样子。愣娃急了，说：“你不信？你看！”说着握紧拳头，“嘭”！一拳打在墙壁上！墙是二四砖墙，连点灰渣都没掉，他的手骨节却断了！但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大咧咧地说：“练功夫嘛，不吃苦咋行！”女大学生第二天就吓跑了。愣娃把哥们的媳妇不叫“嫂子”爱叫“姐”，愣娃把用得着的男人叫“哥”。愣娃一般都讲义气爱帮忙。要他帮忙的人除非也是愣娃，一般平常人不敢请他。如果请愣娃捣蒜他非把蒜臼子连底也捣掉；如果请他摆平是非，他一定会给你捅出个大漏洞，让你补都补不成。

愣娃不图虚荣，很务实。衣着不必鲜艳，行为不拘小节，说话不把关口，奉行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愣娃嘲笑扎势摆谱的人，看不起赖货熊包，有时也晴空炸响雷，一出手擒住个歹徒，成了英雄。愣娃有时也做生意。大多跑单帮，做倒爷。愣娃守摊耐不住性子，讲价怕磨牙。愣娃跑单帮往往害在脾性上，在火车上与人冲突，或在外城市惹事生非。愣娃最讨厌生意圈中坑蒙拐骗的事。愣娃中坑人的人少被坑的人多。被坑后便给同伙当腿子当管家，钱多钱少不讲，只要哥们信得过！

愣娃中文化高的不多。初中时就没把心操在学习上，就是操在学习上也学不到啥知识，他们大多出生在60年代初期，说是高中毕业，其实连初中水平也没有。愣娃看电影电视爱看武打片、警匪片，恐怖片。愣娃有时也去健身房锻炼，但杠铃拎不了几下就扔了。愣娃做事没常性，但他们有他们的道理，愣娃说你有劲没胆不行，只要胆子硬，一切便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