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是明智之举
一与《陶渊明何必辞官》作者商榷
文/于水
近得第6期《北国月末》,读杨乾坤先生的《陶渊明何必辞官》(以下简称《陶》文)遂有些想法,不吐不快。
《陶》文立意新颖,希望多些好人来做官,可谓仁者之声,内涵释迦之意,胸怀博大。杨先生认为,好官当路,利于国计民生,陶渊明属于清廉党中的一员,实在不应当辞官。在下认为:辞官是明智之举。因为陶令难做官,陶令做官难。
先说陶令难做官。一个人的命运和前途,不是由苍天或学识和良知来决定的,而多是由其“性格”来左右的。陶渊明是公认的大好人,好就好在品格高尚,思想境界超凡脱俗,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荣华富贵名利地位所累。而正是这一点恰恰注定了他不是做官的料子。官者,先得有其适宜于做官的“性格”。凭德才而做官故然可敬,无德才但性通为官之道者却往往更能如愿以偿。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官场腐败,要想谋得一官半职,今日骑毛驴,明朝换骏马,那可是大有学问的。单是如何应对上司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而这种学问,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或愿意去学去做的。陶渊明的性格与此形同水火,他怎么能玩得转呢?既玩不转官何以继?中华民族的脊梁如像鲁迅先生,爱憎分明,才华横溢,那么他可以做流芳千古的大文豪,但是绝对做不成官。早年他一心想济世救人,矢志从医。后来发现中国大众之痼疾不在其身而在其心,纵然华佗再世、扁鹊还魂也无济于事,故而弃医从文,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他为什么不去谋官呢?难道他不懂官大可至尊,权重能倾野吗?非也!因为他清楚自己刚直不阿、疾恶如仇的性格是难以做官的。直如弦,死道边,吃包谷,拉豆豆,几千年的仕途宦海何尝不是?又何曾变过?再者,只要有官必有贪廉之分。好人做官总想一尘不染,两袖清风,总想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这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封建社会中谈何容易?!试想:让陶渊明去巴结上司,与其同流合污鱼肉百姓,岂不等于赶着鸭子上架,要活活难煞他老人家了吗?“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可见屈原投江、陶令辞官,选择虽不同,但概因好人难做官也!因此,说陶令“不识时务”未免太冤。以陶公之学识和睿智,识时务并不难,难在识后采取什么态度。“顺者昌,逆者亡”。这便要因人而异了。陶令是既不愿“亡”更不愿“昌”的,故而一辞二隐,何其自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是何等的从容!相比之下,屈原的选择不是太傻冒了吗?你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唤不回贪官污吏的半点良知,反倒让人家幸灾乐祸、弹冠相庆去了。
再说陶令做官难。好事多磨,好官多难。翻开历史,凡是刚直不阿、敢怒敢言,为民说话办实事的清官,几个有好果子吃的?轻则贬官、流放,重则杀头乃至诛灭九族……令人不寒而栗。“满江红泪将军壮,一肚蛇蝎宰相奸”,十二道金牌,一个“莫须有”便要了岳飞父子的命,直到“碎骨粉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也是难逃一死。侥幸未死的日子也难过。与陶渊明同级别而其后一千二百多年的郑板桥便是例子。郑板桥为官和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作对,千方百计为老百姓办好事。但“四海皆秋气,一室难为春”,到头来还不是被人罢官了事?倒是那句“难得糊涂”,至今仍令人们品味不已。
可见,陶渊明辞官除因不折腰之外,更在其为难之处。那就是欲官不能(不能为民办事,官场腐败无力回天),欲私不忍(不忍搜刮民脂民膏),而又不愿厚着脸皮混吃皇粮。除了辞官,他别无选择。何况人各有志,有失必有得,陶公辞官,中国文学史中多了一位田园诗人,民族林里有了高风亮节的榜样,更显其辞官高明。千百年来人们对他的崇敬便是极好的证明。
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人类也日趋文明高尚。但不及“辞官品格”者仍是四处皆有不乏其人的。好在历史无情,民心公正。清官,百世流芳;贪官,万民唾弃。这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应该说明的是:从与官的缘分上看:陶渊明、郑板桥、鲁迅等大好人,其命运的悲剧,并不怪他们,皆在于生不逢时矣!“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生存尚如此艰难狼狈,还侈谈什么做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