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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7年04月12日

陕西工人报第7版 “95%”之谜 疼爱 说 钱 茶来春来 图片新闻 放弃 老师的白馒头 引路人 广告 懒人说装修 打工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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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话题
07

爱的表达方式不一定充满诗情画意,和风细雨,有时,它会以狰狞,痛苦,苛刻尴尬的面目出现,于是便有了

疼爱

文/安武林

多年后,我才知道爱是一种伤害,一种需要慢慢回味的疼。如果没有连绵的岁月做证,那些尖锐的恨又何以能变成茂盛的爱意。唯有疼得刻骨铭心,爱才能变得深刻与丰富。

那年夏天,酷暑难当。我们班的全体学生由丁老师带队,帮生产队捡麦穗儿。丁老师是北京的插队知青,为人和善,脾气温顺,脸上整天都挂着笑意。

趁她远离我们的当儿,我向几个伙伴提出上深井里游泳去。深井是个长方形的水库,几丈长,极深。两边绿草如茵,蝉鸣悠悠。或许是绿草辉映的缘故,水也绿悠悠的。他们犹疑不决。因为丁老师再三强调,不准私自去游泳。我不以为然,丁老师仅说说而已。再说,我们悄悄游上几个来回,她也不知道。几个伙伴被我说动了。

一跳进水中,我们快乐得忘乎所以了。打水仗,逮青蛙,扎猛子,玩得格外开心。直到我们疲惫地躺在岸上的沙子里晒太阳时,我们这才想起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我们七手八脚,穿上各自的衣服,慌哩慌张向大柳树下跑去,那儿是我们集合的地点。

同学们早已排好队了。丁老师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我们刚想归队,被她喝住了。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肌肉颤抖着。她极力压制着冲动,用手指着我们几个说:你们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游泳去了?我们低着头,各

自望着自己的脚尖。她又扯着嗓子喊:谁

带的头?

该死的,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心里暗骂。跟我游泳的几个伙伴,都在用目光偷偷瞅我,这不是告密么。我恨死这几个软骨头了。丁老师怒喝:安武林,是不是你带的头?我嗫嚅着说:我,我,不是。她斥责我:你还嘴硬,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敢当么,出来!

我站在她的面前,害怕极了。从来没有发过火的丁老师,发起火来让人挺恐怖的。丁老师让我抬起头,我装作满不在乎,她一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一耳光。我被打了一个趔趄,眼前金星直冒。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

我恨她,诅咒她,给她画长满胡子的肖像,把她的牙齿画得长长的,嘴唇上涂一些鲜红的颜色,纯粹是一个妖怪的化身。事过不久,她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歉然地说:那天,打疼了你吧?我故意说:没事儿。其实,我的脸足足肿了一下午。我原想在父母面前诉诉苦,没想到我的父母弄清原委后说丁老师打得对。丁老师幽幽地说:不疼就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对不起!她的脸上有悲戚之色,我想她可能在经受良心上的折磨,为打我之事后悔呢。

后来,我听说丁老师的弟弟也是在游泳中淹死的。难怪,那天她的耳光打得那么响亮,那么结实。她是恐惧,是爱呀!

多年后,我仍感动不已。我突然明白了,爱的表达方式不一定都充满了诗情画意,和风细雨。有时,它会以狰狞、痛苦、苛刻、尴尬的面目出现。我想,那最持久、最有魅力、最有力量的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疼。不然,尘世间的“爱”字,为何偏偏对“疼”的前缀情有独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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