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生活（随笔）

文/雷钟哲

跳舞

几年前，我所在的工厂举办交谊舞培训，其情其景，至今想起来仍让我概叹不已。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呀！每到夜晚，高高的白杨树上挂着一盏电灯，一部场声并不悦耳的录音机，反复地播放着一部收视很火的电视剧《珍珠传奇》的插曲，几百名职工（大大超出了组织者的预料）就在这舞曲的伴奏下，围着并不怎么平坦的场地纵情（绝不是翩翩）起舞，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彩灯，没有风情万种的镭射，简陋如斯的活动中，有的是热情的投入和舒心的愉悦——仅此而已。

这种场景让身居城市的人听了也许可笑，但在一个并不怎么发达的小县城的郊区，却如此真实自然地发生了。

由此我却常想，人是需要交流需要沟通需要倾诉的，跳舞，不过是生活单调、文化闭塞的职工籍此渲泄心底某种情愫的一种载体一种方式，如同蓬蓬勃勃的地下水流找到了喷涌而出的泉眼。有人说跳舞就是跳音乐跳节奏跳感觉，在音乐语言的帮助下人们达到了交流的目的，此话实乃高论也。

相处

我有一位同学，中专时暗恋着班上的一个女孩，她说不上漂亮，但她的清爽她的谈吐她的气质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优点甚至缺点都对他构成了巨大的引力，而他囿于家庭的个体的环境的等等原因，始终没有敢于向她作出明确的表白。——两个人的生活轨道，从此失去了交汇的可能。

几十年后，朋友偶然向我转述了他与那位姑娘（其时已是中年妇女）邂逅时的感觉，已经决然找不到当年感情的影子，岁月带给她的变化——也许是很大的——抹去了他记忆深处的美感。

“怎么会是这样？”他问我，怎么会是这样，我想，朋友当年大约是单恋一族，他对她的火热的爱恋并没有得到她对他的火热的呼应，他的所有的感觉，是他们当时相处的原因，正由于后来分开了，他的情感上的印痕，也就淡了疏了远了没了。

相处着是美好的。有道是，十年修来同船渡，百年修来共枕眠。人生在世，活不过百岁，识不过千人，真正共同相处的更不是多数。如果说相处是一种缘分的话，还是珍惜缘分的好。

游泳

年轻时，我们常去学校附近的一条河中游泳。

这是纵贯秦川的一条著名的河，河水浑黄，河面开阔，河滩荒芜。那时是文革，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已经打破，一群无所事事的消遥分子，便常结伴去击水中流。

大约是因为青一色的“公蛋”，这帮人就无所顾忌，赤条条地泡在水里，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句印象难消的话：

“人脱了衣服，比驴都难看！”

说来也怪，这话与时下以脱为美的价值取向，断断不能同日而语。想当初，正当夏娃经不住蛇的诱惑偷食禁果，终于看到对方裸露的身体而不得不以叶遮着，最终被逐出伊甸园之后，人类的服饰虽然经过了万千斯年的演变，但其基本功能仍然少不了装扮美化的作用。这种作用，也在万千斯年的岁月里，渐渐习惯于人们的潜意识中，因此，蓦然剥了衣服，难免会有上面那样的惊怍来。

由此及彼，如若人（当然不是全部）的灵魂也能去除包装的话，会不会也有如驴般丑陋的地方呢？我想会的。或许，这正是从老先人起，就主张修身养性，君子慎独的原因罢。

尴尬

一次我的车子漏气，而内胎已是伤痕累累只得前往商店以钱易物。

有没有28车子的内胎？有。多少钱？6元。于是掏钱讨货，简单自然。

出门时，主人主动取来气筒，端来半盆清水，让我充气试验，检查后，内胎完好无损，心里十分满意，就在我收拾停当离开之际，老板说：“你还没给钱呢？”

“给了给了！”我急忙分辩，但老板似乎也急了，还让另一位正在挑选货物的顾客作证。我想了想，肯定地说：“我给了你一张2元四张1元的，其中二张是新币”她拉开抽屉，散乱放着的钞票里边，果然有我说的五张拢在一起，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道歉。

这是我的一次不期而遇的尴尬。之所以觉得难堪，实在是因为我被人看成了顺手牵羊的“混子”。几元钱实不足道，恶名难背矣！但谢天谢地，我终于讨回了清白。

我琢磨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在与方方面面的交往中难免遭遇意想不到的情况，冤枉的事情不是不会发生的。设若我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老板又执意坚持我没有付钱，甚或有人又从旁作证，我将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再留下6元钱，连同那条内胎，然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