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鸡的故事

冯日乾

“吃过人的毛和鸡的毛吗？去试试芳香鸡吧！”看过《中国青年报》10月9日第六版吗？没有的话就请找来这版读者投诉看看，准保你大开眼界。关心社会现实的，可以从中看世态见人心，想轻松休闲的，全当是看赵本山演小品。

时间：“顾客是上帝”喊腻了又大唱了一阵“承诺”之后的今年8月24日；地点：首善之地海淀区海升商厦外芳香鸡快餐店；主要人物：进餐者、餐店经理及其朋友、男女员工若干人。故事的开头极为简洁和精彩：面对餐品，第一口下去，未闻芳香，却见肉里“盘着一缕头发，赫然在阳光下颤颤地舒展开来。”食客遭此惊吓第二口自然是强忍恶心小心翼翼，岂料衔而未咽，又见所剩半块里“小荷才露尖尖角”地探出来半截皱巴巴的鸡毛！”——这事要是搬上舞台，由巩汉林演顾客，他可能要在高度近视镜前仔细“研究”：这头发是女性的，还是男性的？是哪位痴情女子借青丝向咱家寄“情思”呢，还是哪个黑道杀手割发代首向我示警？要是赵本山，他或许会惊叹：哎哟我的妈呀，这餐店的大师傅准是个老地下工作者，他跟我有话不直说，弄个鸡毛信插到肉块里！

现实生活里的买主当然不会这么风趣，——毕竟“人的毛和鸡的毛”与北京烤鸭或肯德鸡大异其味，非魔术大师断难下咽，碰谁也会心头冒火的。但芳香鸡的卖家却十分“幽默”——不仅毫无愧意，反而乐在其中似的，专门逗你发火。如此，矛盾自然激化，“戏”也就特别抓人。请欣赏下面的对白：

刚才让小姐请你，你为什么不理？

刚才不知道你是第二次吃出毛病了……

这么说，在你们店里一顿饭吃出一次毛病是很正常的？

不，不，一般都没问题。

（现在已不是“一般”而是“二般”）你为什么不过来？

哪个顾客出点问题都找我，我还不要忙死……其实鸡毛也不脏……

请你把今天这事的前前后后记录下来，行吗？/不行！/那我写下来，你签个字，行吗？/绝对不行……一签字，我就完了。

那先告诉我你的姓名好吗？

没必要。你今天要找谁，就赶快。我就在这里等着。

（“今天”者，星期天也，不会有“谁”来的。）

在卖买双方争辩过程中，店里的员工和经理的“老朋友”精诚团结共同对“敌”，众口一词地说是不知道经理的姓名，声称消协的人来了也不过赔你一份原价，又视据理力争的顾客如呆子如怪物一起放肆地哄笑…

一没理成了“有理”，邪气围逼“上帝”，搅赖就是法宝，利欲重过脸皮。这一幕说正不正，说喜还悲说闹倒有七厘八分的现世活剧是否叫人叹为观止？那油腔滑调里不时蹦出的“噱头”和无意中抖开的包袱”也有资格入小品了吧？

世纪末的我们似乎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广告世界，或曰口头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春晖普照，爱意融融，你就是爷，人人为你，服务服到脚趾头；走出广告进入另一世界，你可能吃肉吃出毛发来，要是不愿意装孙子忍气吞声就还可能遭人嘲笑和羞辱。而结果呢？很可能是“一个多月了，他们没来找我作任何表示”，并不如那些平庸小品总有个皆大欢喜的光明尾巴。所以，如果有人以这芳香鸡的真实故事为素材创作小品，我看结尾不妨这样处理：餐店在向顾客道歉之后郑重承诺：今后本店的肉里不再引进人的头发鸡的毛，至少不会一顿饭同时出现鸡毛和人发，敬请诸位放心加餐。

我想，这也是一种真实，正与某些人的逻辑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