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的故事（小说）

文/王芃

阿列的大名叫什么，除了写工资袋的车间劳资员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大家对阿列的了解仅限于七、八年前老婆和他离了婚，孩子和家产都归女方，他被扫地出了门。随后，阿列就调到了东郊的这个大厂工作。

阿列来上班时常常是一袭皮衣皮裤的打扮，外披一件长度几乎垂地的大氅，迈着骑士般的步伐，神气十足地从车间走过。远远望去，颇有佐罗之风。三五分钟以后，待阿列换过那身油脂麻花且破烂不堪的工作服，则刹那间骑士变成了流浪汉。

车间里女工占绝大部分，可谓是美女如云，阿列自是近水楼台，向阳花木。看到相貌不错的女工或是新面孔，阿列总会热心地凑上前去帮忙干活，再就会很诚恳地邀请对方晚上去厂俱乐部跳舞；然而很不幸的是，女工们先是笑眯眯地看着阿列忙活，顺便将阿列奚落一场，最后则是声色俱厉地将阿列赶走。可怜的阿列总是吃力不讨好。好事者总爱逗阿列说某个女工对他有意思，轻信的阿列一次次兴冲冲而去，又一次次被女工们拿着毛刷、条帚四处撵打着落荒而逃。对于这个游戏，阿列却总是若无其事，乐此不疲。除过上中班的每个晚上，阿列都是风雨无阻地等候在舞厅门口。

娱乐归娱乐，阿列干活却是没得说。他极其任劳任怨，在这一方面，还是颇受女工们欢迎的。

上班干活，下班跳舞……阿列的故事似乎就是这么简单，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突然有一天，阿列制造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阿列因嫖娼被派出所关了三天三夜，并被罚款三千元。好事者不请自来，三番五次地向阿列打探事情的经过，一向“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阿列忽如此“走红”，顿觉飘飘然，洋洋得意地一遍又一遍向听众们讲述起他的壮举来。那日，阿列无事，便去火车站闲逛，路遇一妖冶女子，那女子言语间流露出对阿列极有意思，还一再邀请阿列去她家玩玩，晕头转向的阿列便乐吱吱地跟去了。谁知那女子是个暗娼，早被派出所注意多时了，不走运的阿列只得束手就擒。神经兮兮的阿列其实什么也没干，最后，车间出面把阿列赎了回来。阿列每次讲起他的事迹时，眉飞色舞，唾沫乱溅，神情中竟有英雄凯旋般的骄傲。从此，阿列走路的步伐更神气了。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阿列似乎又逐渐沉寂了下来；但很快，又一个石破天惊的新闻爆发：阿列被人杀了。

阿列没有住厂里的单身宿舍，而是在附近的村子里租了间农民房。村里闹贼已经很长时间了，经常是东家丢鸡西家丢鸭的。那天半夜两点多，阿列下了中班，见房东家院里有个黑影在摸索着什么，热心好奇的阿列便上前去打招呼，没料到那黑影见了他却扭身就往外跑。阿列意识到自己碰上了贼，出名的机会又来了，马上就撵了出去。也许阿列跑得太快了，那贼害怕被抓住，拿出随身带的匕首就朝阿列戳了两下，阿列猝然倒地，一切又都归于夜的寂静。

天亮后，村民们发现了倒在路上的阿列，他因流血过多已经没了气息。公安局的人来了又走了，结论是外地流窜犯做的案，人却一直没见抓住。不过，自阿列死后，村里倒是一直很太平，也算是阿列用自己的一条生命，换得一方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