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民工

文/叶丛

民工以中国农民特有的风格和智慧营造着都市明天的文明，都市应当真诚地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有人说，这是“农村包围城市”，有人说这是“大都市的呼唤”——不管怎么说，铺天盖地的民工潮成了都市的一大景致。

农闲时节，农村的青壮汉子们全呆不住了。他们告别了一亩三分地，告别了老婆娃娃热炕头，搭火车，挤汽车，开手扶，蹬三轮，呼啦啦拥进城了。

他们给城里人盖大楼房、砌围墙、帮拆迁、搞装修、修桥铺路、架线安装，在拥挤的大都市里东奔西忙。当大都市万千广厦拔地而起的时刻，他们根本顾不得多看一眼，揣了工钱，扛了工具，拎了碗筷，又转战南北，奔向下一个工区了。他们忙土建，也捣鼓石头。刀刻斧凿，堆砌出栩栩如生的城市雕像。大都市平添了一处处人文景观，他们却有碍观瞻：一身泥巴，满脸黑汗，以衣当扇，蜗居一隅。他们黝黑的肤色和釉亮的城雕几乎融为一体，令人想起罗丹的作品。他们是城市动态的雕像。

华灯初照。都市的夜晚象条彩色的光河。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了他们轻松愉快的夜生活。霓虹灯和镭射灯扑朔迷离。卡拉OK放送着迷人的乐曲。一对对情侣在阑珊夜景下构成飘动的剪影。民工工棚里却是另一番情景：有人歇息睡觉，睡不着的就数饭票，就盯着天花板喝唱乱弹：想我的大，想我的妈，想我的老婆娘想我的娃！精神大的，逛夜市，看不掏钱的露天大屏幕。也吃夜宵，往往是一大碗扯面一疙瘩蒜。一高兴也要啤酒，也唱乱弹：“吃饱了喝胀了，我跟皇上一样了！”逗乐了跑堂的女子。喝多了酒便把头埋在裤裆里抹眼泪……

太阳每天都从都市的晨雾里升起，民工是欣赏不到的。工头早早地就安排好了白天的活。太阳冒花花的时候，身上的汗褂已经丢剥了。为了血汗钱不被克扣，民工也敢跟工头翻脸。天大的气化作一身力，凭力气出来挣钱，靠本事打工吃饭，人品和工作质量上不能叫人指脊背。大街上运料，躲避着劫道行恶的地痞无懒，也无端地和路人发生对不起，真碰到不讲理的恶声恶气者，民工也犟脖子还嘴：咋？嫌我们影响市容，笑我们土里巴叽？没有民工建筑你住哪里？不是农民种粮你吃狗屁！

“十个民工九个贼”——民工最不能容忍的，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无脸丧德、败坏门风之徒也有，那是少数。而数百万勤劳、纯朴、勇敢的中国民工以中国农民特有的风格和智慧营造着都市明天的文明，都市应当真诚地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