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鼾声

文/李醉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没有了鼾声，家里的夜静悄悄，我顿感失落了什么……

一日夜半醒来，忽闻枕边一声闷响，我好一阵惊诧，翻身望着丈夫那酣睡的模样，喉咙里似乎堵塞了异物般一会儿呼噜噜，一会儿又如吹气一声长嘘。常听人说打鼾表示健康，其实我心里更明白，他是太累了。只要他睡得好，哪怕鼾声再大为妻我也乐意宽容。倒是他总内疚地说：瞧我这该死的鼾声，让你烦了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君的鼾声更大了。真可谓有雷霆万钧之势，长期枕伴听鼾声便成了习惯，觉得丈夫的鼾声更象是潮汐，又象是催眠的小夜曲，摇晃着我睡得更香。岂知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上了“爬格子”，灵感一来不甘罢休，熬至半夜正静心构思，他的鼾声却不留情面，惊天动地震得四壁发颤。一气之下欲推醒他了事，三步两步奔床前，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打住了。我瞧着他睡得那么香甜，真有点不忍心，一天中只有此刻他才能全部放松绷紧的神经。厂里正在搞新产品试制，这关系到全厂上万职工的吃饭大事，几次试验总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质量问题，作为质管部主任的他能不急？整天泡在车间查原因，亲自调试设备；改进设计不合理的工艺，组织技术培训等等几时按时回过家呀？

4年前，他连续出差参加几个兄弟厂的优质产品评审会，担任评审组长。他晚上加班审阅资料至深夜，白天进行检查评审，极度的负荷使他在一次会议发言中突然中风晕倒，被送医院抢救。病刚有好转他又没命地投入到工作中。从此病情加重，说话不清，吃饭困难，本来沉默无语的他更加“深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没有了鼾声，家里的夜静悄悄，我顿感失落了什么。半夜醒来观察他，发现他极平静地睡在身边，我奇怪，那悦耳亲切的鼾声呢？还以为他没睡着便喊：喂，你打鼾呀！怎么不打了？你打呀，不打我睡不着……他睁开眼睛，见我泪光莹莹揽我入怀，又以极疲惫的微笑，似乎在说我不烦你了多好。不对劲，隐隐的恐惧立刻袭来，我天天催他去大医院检查，他总推说没时间。又拖了两个月我生拉硬拽陪他到省医学院附属医院，背着他将他打鼾的事详细告诉医生，经过全面会诊，医生冲我摇头叹息：来得太晚了，他永远也不会打鼾了。

他得的是“重症肌无力”症，因延误治疗，呼吸肌与喉肌已松弛无力而影响说话、呼吸和进食。不久便抛下他全部的牵挂和爱无奈地去了，只留下他那温馨悠远的鼾声永在我心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