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豆花儿香(散文)
文/武长英
地里插着竹竿儿,
上头爬满豆蔓儿。
蔓上开着红花儿,
花儿结出紫豆儿。
这是儿时记忆中一支温馨的歌。
当娃娃们摘下片片豆叶儿贴在脸蛋上,扒下包谷红缨缨塞进鼻孔里,摇头晃脑地唱着这支外婆教的歌儿时,紫豆花儿悄悄地开了!它的芳踪留在小桥流水的山洼洼里,它的脚步停留在农家小院的栅栏旁,它的火红跳跃在绿色的农作物中。和着鸡啼犬吠,耕牛长哞的乡间音乐,紫豆花儿飘散出淡淡的清香。
那个金色的童年,吃饱了豆儿稀饭,我便躺在外婆的臂弯里,枕着这支甜甜的歌儿进入了梦乡。在朦胧的记忆里,夏天盼紫豆花儿开,秋天盼吃上豆儿稀饭便成了最大的奢望。紫豆儿是我心中的太阳,梦中的星斗;是冬天的炕头,夏日的树荫,是童年的笑声,丰盈的拥有。
清明前后,踏着童年的歌声,祖孙三人来到地头。舅舅刨一个小坑,外婆撤一把家肥,我跟在它身后将几粒豆籽丢进坑里。舅舅隔着尺把长的距离又是一锄,却将土带回来,掩在刚撤进籽的坑里。一粒两粒,梦的种籽插进了世代耕种的土地上。
一场春雨后,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地头,生怕惊醒了它发芽的梦。谁知伏身竟发现这些小小的生命已舒展着长长的茎儿,举着沉重的瓣儿,颤悠悠地顶起了黑色的土地。两瓣间夹着一丝嫩芽。几日后,嫩芽长成了肥大的叶片,接着又伸出了一支支细细的蔓儿,探头探脑地在寻找什么。舅舅忙给他们身边插了一根根竹竿,外婆将豆蔓轻轻地绕在竹竿上,于是蔓儿慢慢地爬上了竿头……
终于,在溪水之畔。白云之间抖落出一幅巨大的画卷:轻纱薄雾的山坳里,太阳放射出万道霞光。一块块绿色的包谷地边,一圈儿的向日葵绽出金色的花朵。紧紧簇拥在它身边的是一株株紫豆蔓儿,上面火红的花儿,一嘟噜,一串串……我常常提着竹篮儿走进这红黄绿相间的诗行里,冲破豆蔓儿的头道防线,拨开玉盘儿的阻拦,打来一筐筐猪草。那长如绸带的包谷叶轻柔地拍着我粉红的脸颊,小毛辫上沾满了丝丝点点的落花蕊儿。我耐心地扒开叶蔓,寻找着最早孕育出的豆角儿,然而却大失所望,只好靠在地头支着下巴发呆:啥时才能喝上豆儿稀饭?
紫豆花不负童心。几天后,它的上面挂满了形如弯刀的豆角儿,接着豆角儿又鼓起了圆圆的肚囊,又渐渐有了发黄的迹象……在期盼的目光中,它被连根带杆一齐拔掉,摊在院子里。这希冀的紫豆儿哟,闪亮滚圆,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捧在手中沉甸甸。
外婆忙生起火,紫豆儿骨碌碌地滚进沸腾的锅里。外婆又搅进一碗包谷糁。我忙在一旁填柴吹火,还不时地搅动冒着泡儿的锅底。红红的豆儿稀饭哟,竟让我迈不了半步,满嘴盈溢着口水…
舅舅的身影出现在叮的老牛身后,正是夕阳落满坡时。朝思暮想的豆儿稀饭终于熟了。端起一大碗,便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喝一口稀饭,咬一个豆儿,沙甜绵长却舍不得咽下,早忘了今夕是何年!忽听人问:“吃的啥饭?”忙咂嘴抛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豆儿稀饭!”长长的儿字拖着悠悠的卷舌音,甩出了童年的笑声,留下了久远的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