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购书（小说）

文/胡登基

我把我在这个盛夏的午夜，在街头的一个地摊上买书那档子事说给朋友听。我说那晚我在街上溜达，没想到会在广场的路灯下看见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姑娘在摆地摊卖书。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是把书作为人生的第一好友的。我便挤了进去，蹲下去一本本的翻，准备买上几本，而且很高兴的知道这书是可以还价的。我想这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全新的书还讲还价，这是我第一次碰上。便一次拣了《悲惨世界》、《白痴》等五套，这些书都是我早想买，但至今没有买的。不夸张地说，我这人买东西还是挺细心的，逐一看了书的版权页，上海泽文出版社、译者、纸张、印刷都没问题，就开始商量价钱。书的定价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元，我看看那两个在吃棒棒冰的小姑娘，觉得她们涉世不深，可以对付，便开口给了五十元的价。

我停下来喝口水，朋友便很不安。“这么好的事儿我咋没遇上，她俩怎么说？”

我说你别急。她俩开口便这样说：“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你是文化人常买书的，但你咋给这价？这书在书店是一分钱都不肯少的，这是一家书店因转行才跳楼大甩卖的。再说，我俩利用假期，打工赚点钱也不容易，你也有过学生时代的，这书至少一半价。”那时我想，这俩女孩还挺会做生意的，但还是高兴，半价也才八十多，便按她们说的给了，还多给了几元钱。

朋友更伤心。“应该多给，应该！买书从没还价的理儿。”我愈来愈气愤了。还应该呢，你猜怎么着？回去打开灯一开读，妈呀！什么玩意儿？那书怎么去读？句子不通，上下句上下段不衔接，标点错误，总之是文盲校对出来的。更可气的是某一页中竟出现了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字样，法国小说怎么会有这词儿？

朋友这才释然。“原来是地下印刷厂的活儿。那你咋办了？”咋办？我立刻骑了车准备去退书，但到了广场，哪儿来的人影，你知道吗？这事太让我伤心了。其实我这人还挺想得开，买了假鞋假烟，我会叹口气一扔了之。但买书受骗，我却接受不了。再说，让我以后如何去相信别人，那两个中学生，她们看起来是那样纯洁呢。

朋友便说：“那夜我没去广场，看来是我的福气。从你这次遭遇我得了教训：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不要被假象迷惑。”

过了两天，朋友让我去看他刚买的一套书，是张岱的文集，而且是旧书，很便宜，让我好羡慕。

朋友便对我讲他买这套书的过程。“这是上个周末在广场的路灯下地摊上买的。一个中年人，处理他父亲的藏书，好多现在难得一见的书都被别人抢走了，我只抢到了这一套。二十元，你看值不值？”

我立刻又懊悔得要命。我说那晚我也经过了广场，并且看见了那个书摊，但我走开了。我以为又是乘着路灯昏暗卖盗版书的，没想到竟不是。唉！轻易地相信别人也不是，不相信别人同样不是。让我如何是好呢？

朋友说：“通过你我两次午夜购书的比较，我现在告诉你，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得很哲学。

我想那晚买书的眼睛可没闭着呀？有时自己的眼睛也骗你呢！但我不想说了，心里好难受好迷茫。人生的好些事儿，是不是真的难以说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