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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8年05月08日

陕西工人报百姓话题 有啥广告? 卖盒饭的花嫂 新来的小保姆 感受孤寂 拾荒者 渴望流浪 庸医可恶 这是我的错吗? 广告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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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话题
03

她是家庭妇女,是整个社会体系中最容易被遗忘的那个角落里的人。她靠自己生活,她谋生的工具就是一把绳索和一辆破婴儿车……

拾荒者

文/黄默

从我记事,到结婚,一直到我的孩子也学会了走路,就从没有见她停歇过,无论是寒冬或酷暑,无论是清晨或黄昏,匆忙来去的路上,我总能看见她勤奋不懈地在上班。

其实,她没有职业,没有地方给她发薪,没有地方管她的医疗、劳保和其他有职业者才能享受得到的一切福利待遇。她是家庭妇女,是整个社会体系中最容易被遗忘的那个角落里的人。她靠自己生活,她谋生的工具就是一把绳索和一辆破婴儿车改装而成的垃圾车及枯瘦的双脚与双手。她每天推着满载城市弃物的车子,一年又一年。

数不清有多少次,我与她对面相遇,我叫她一声阿姨,她则微笑着点点头,慈祥而温和。我从未听见过她在街面上吆喝,她更不到别人家里去强要别人想扔但还未扔的弃物,她只是推着车子,平静地从这条街道走到那条街道。她衣着简朴,甚至四季的衣装都缀有补丁但又非常平展整洁,使你觉不出衣物的残旧,就连那些补丁,都像是出人意外的饰物,看似随手而就却又自然协调,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但又能感受得到的很不一般的东西。

春去春回,年复一年。街道上,她和她的车子一道前进,她的满头白发在风中闪着银光,使每一位与她擦身而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要停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眼光送她一程。而她就在别人的目光中,安然自若、不疾不缓地行走,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

有许多次,我看见有人帮她捆绑已摞得很高的废纸箱,完了,她总要说声:谢谢!她的声调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她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劳顿。可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从未见她停歇过。好几次,我都想问她:这么大年龄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呢?但终未能问得出口,怕引起她什么难言的伤感。

为生活奔波,我已经历过许多挫折,也遭受过来自阴暗角落的歹毒之心的打击和伤害。当我悲愤交加,几欲自暴自弃,或冲动地欲孤注一掷地以刀向恶、以命换命的时候,就突然会想到那辆破旧的婴儿车、那双枯瘦的脚与手,那风中飘扬的白发和那张清贫却不失高贵的脸上那道圣洁而坚毅的眼神,于是一股温润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并溶解心中的颠狂与暴燥。久而久之,我的生命便也具有了一种抗折、耐磨的硬度和韧性。

啊,一条街的人生!几十年如一日,推动一车又一车城市的弃物,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把春走到秋,把冬走到夏,穿过街头闹市,浮出车海人流,在时光的表盘上周而复始把生命从正午走向黄昏。——简单吗?平凡吗?也许!但,对我而言,我可以蔑视许多自命不凡的达官贵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把她——一位靠拾荒而自立的老人的形象深深地恭敬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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