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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8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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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心亭
04

任老师

(小说) 文/方晓蕾

我的初中三年是在陕南乡下一个小镇上度过的,小镇叫达仁,学校便叫达仁中学。任老师是这个学校的英语教师。

学生们都不喜欢任老师,因为他英语教得不好。他本来是教政治的,但我上初三那年,教英语的女教师受不了我们那儿的闭塞,一气之下嫁到县城里去了,一时不可能也调不来英语老师(那时英语老师特缺)。会一点英语的任老师便改教我们英语了。我更讨厌他,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我总是认为他们家没一个好人,他的父亲当年把我的爷爷整得真够呛,那时我的爷爷是黑五类,反动学术权威,任老师的父亲是乡党委书记。我上初中以后,也就是1984年,因我的父亲反复申诉,上级决定给爷爷平反和退赔,但总是不彻底,上级的文件一到县上就被压下了,因为任老师的父亲这时已是县委书记了。基于这层关系,任老师给我教英语,我是第一个反对的,也是最彻底的一个,他的课我不上,他的试我不考,还带头闹,但挨批评的还是我。挨了批评以后,我更恨任老师了,心想,一定是这个任某某向学校告我的状了,和他老子一样是个大坏蛋。

我的英语成绩本来是全年级最好的,但由于这种抵触情绪,任老师带课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总是徘徊在60分的边缘。而任老师好像跟我作对似的,明知我不会,明知我上课没听讲在写小说,还偏偏提问我,让我出尽了洋相。记得初三下半年,离考高中只有半年时间了,而我的英语成绩还在下降,英语这个样子,考高中自然无望了,我越发破罐子破摔,上英语课更是吊儿郎当的。某一天,又是英语课,我还是爱听不听的,爬在桌上写小说。任老师仍然提问我,我依然斜着眼不说话。往日这个时候任老师总是发一阵子脾气,肯定让我站上四十五分钟。但今天,他既没有发脾气,又没罚我站,我就觉得怪怪地,便用心地听了一堂课。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任老师突然说话了:“方晓蕾,你恨我,这是当然的;我也看不起你,这是肯定的。你想想,你的爷爷被我的父亲整了,你的父亲又因你的爷爷影响了,没能考上大学,没有好工作,我是老师,当然比他们强。你这辈子也就了了,看样子连个高中都考不上,说句大实话,我就是看不起你,整你,你也没法子呀。”他说完这些话,理也不理我,走了。

这对我来说真是奇耻大辱,但我又没法子对他怎么样。家里指望我考上学,可如今英语差成这个样子,还敢回家说啥子?但是我可以学好英语呀,还有半年时间,我的底子又好,一定能赶上去的。我下定了决心,考上学让他姓任的看看。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那是一次英语中考,我底子不差,又用心学了几天,考了个全年级第二,评试卷的时候,我在心里笑:哼,咱姓方的也不是孬种,这下子你姓任的无话可说了吧。但卷子发到我手上时,我一看,上面写着:半年没学英语,你能考第二?鬼相信?一定是照抄的,你能学好英语考上学,那才怪哩,方家祖坟上没长歪脖子树。写了这些话就够我恼火的了,评卷的时候,任老师还让我站起来面对着大家重念了这些话,我当时的心境那真是想冲上去打他俩耳光子。但这是不可能的,只有我考上学,才是狠狠地打了他几下。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考上学,要学好英语,让他姓任的自己打一回自己嘴巴。

这年夏天,我以全县第四名的好成绩考上重点高中,英语96分,全县第一。成绩下来后,我就想去找任老师,把成绩扔在他的脸上,但我忍住了,还是考上了大学再说吧。后来,我果然考上了大学,在外地参加了工作,永远地离开了小镇,虽说我每年都要回小镇一次,但9年中,我一次也没见到过任老师。现在想来,我其实挺感激他的。

去年我回老家过年,一进家门,父亲就说任老师打听我几次了,正月里要来。

我说是原先那个在达仁中学教英语的任老师么?父亲说是的。我就说,应该是我去看他的,要不是他当年用激将法,我也不会有今天了。

激将法?父亲不知道当年的情况,所以奇怪地问。我就把当年的情况又叙述了一遍。父亲听了说:哪里?他就是把你恨死了,他正月里来,就是为这事向你陪罪哩。

我一时愣住了,难道是我错了?但我又想,的确是任老师改变了我的命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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