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标志

□文/冯积岐

下雪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结束了我的渴盼。饱满的雪花使刚才还在聒噪喧闹的世界封住了嘴巴，季节里的干燥和冷酷被迫放弃了肆虐。光秃的树枝、生硬的乡村土路、满面尘垢的屋舍、萎靡不振的山坡和期盼已久的田野仿佛一个情人似的伸展双臂迎接雪的大面积的覆盖愉快地进入。银白的世间宛如梵?高笔下的向日葵，雪是热烈的，洁白的色泽似乎在燃烧，它烧尽了占据田野的干枯，它烧尽了冬日里的丑陋，到处是爽心悦目的白，是平心静气的白，是纯洁高贵的白。落雪的日子使人清心寡欲，使人对生活的希望在内心滋长，活着的美好由外部世界进入人心。一场默不作声的大雪将冬日里的标志鲜明地写在人世间；以砭人肌骨的寒冷和干燥嘈杂为标志的冬日不得不宣告退位，在清丽而可人的白雪面前。没有落雪的冬天就是一个失去标志的季节，不知你能不能苟同我对存在的敏感。

一个有着鲜明标志的季节使我情不自禁地想和友人对话。我在少年之时就立志做一名医生，像你一样，穿上那一身白大褂，为解除人的肉体的痛苦而奔走。为此，我也读了不少书，做过一些努力，可是，我是徒劳的。因为我所身处的那个年代是一个不能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年代，尤其像我这样一个血统低贱的年轻人不能如愿以偿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父亲告诫过我：一生必须交往两个朋友，一个是医生，一个是银行家。这句话里未免含有经验，但太强的目的性中就难以遮掩其世俗的成份了。我想，你我之间早就超越了身份、阶级、地位以至被现代人所看重的经济条件，我们相识相交是缘份所在，连结我们的是被一些人当作桥牌玩弄的雪一般纯结的情感，包括情感的形成——对话；我们坦诚地交换着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相互激励着在艰难的境地中按照自己的信念做人。我们活着有一个简单的标志，我们活着的标志就是信念。

这是一个容易使人迷失的时代，社会生活作弄得一些人眼花缭乱；冬日里曝晒，六月里骤冷，花可连续开两次，人将灵与肉分搁两处，一切非正常的施展手段正常化。在这种情势下，我们的活着就非有信念不可了。我们一如既往地按照我们的世界观道德观去做人。而我们表示我们的信念的标志就是工作，忘我地去工作。

作为一个眼科医生，你的忘我的工作将会使黑暗的世界或模糊的世界在患者面前变得清晰可辨，将会使人们随心所欲地目击人世间的真实，包括落雪天的美好和天气施暴的丑恶。作为一个女人，你的忘我的工作将会使你的美丽有了新的内容，你由此变得充实，这其中不乏人们对你的尊敬。在人生的天平上，尽管你的砝码不再是豆蔻年华，但你的聪慧和灵气在，你用忘我的工作作为女人活着的标志，这也是你的魅力所在。人的衰老是不可抗拒的，人的魅力的永存在于不断地修正自己，你对自己如是说。可以说，你是战胜了自己，才不慌忙地活着；你没有为流逝的青春而忧伤，你用信念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的存在装扮得异常丰满：只有创造生活，才能享受生活。你知道，年轻最终靠不住也拖不住，华丽的服装、刻意的打扮其实和年轻无缘，因为你掌握了年轻的秘诀，所以，你永远年轻：一个女人活着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