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学
(小说) □文/杨德盛
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江宇觉得今天应该下雪而不是下雨才对。江宇这样想是与他现在要等的那个女孩有关,她的名字就叫望雪。望雪是一个来自南方的女孩,看起来既清纯又秀丽,据说她的名字是父亲给起的,至于她是否真的喜欢雪,江宇便不得而知了。但在潜意识中,江宇已把她的名字和雪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他觉得那些晶莹细碎的小雪花,会像望雪的眼睛一样闪闪烁烁,给他的旅途增加许多诗意。对于一个外。出远行的人来说,诗意无疑是很重要的,江宇想。
当然,与旅途中的诗意相比,这次外出有望雪与他同行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江宇这次远行,是去海边某个城市参加一个并不重要的会议,这会议对望雪来说毫无关系,但江宇邀了她。江宇邀她是怀有一定目的的,他觉得望雪是他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好的女孩,碰到最好的女孩而不去追她,那无疑就是最纯粹的傻瓜。江宇可不想做这样的傻瓜,但问题在于,望雪虽然非常明确地知道江宇的心意,却就是不给他一个明确的表示,这让江宇非常沮丧。
这样想着,江宇便看到望雪撑着一把花伞走出来,望雪看了看江宇,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我必须得去吗?
江宇笑了笑,说,天气不是重要的,对不对?
半个多小时以后,江宇和望雪已经共同坐在北去的客车上了。在平稳的行驶中,司机放起了音乐,舒缓而优美的乐曲在车厢中萦绕回旋,江宇觉得此刻的客车如他一样全身都充满了幸福感。
窗外的一切迷蒙而模糊,所有的山峦和田野全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只有雨水不停地敲打在玻璃窗上,不加抒情地描画出一道道风景。望雪摘了手套,江宇看到她瘦长而细白的手指在胸前交叉着,便伸手抓住了其中的一只,他看到望雪抬起头来,目光中有许多拒绝的意思。江宇想了想,说,你的手太凉了。望雪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扭头望着窗外。江宇看到她黑发掩映下的一只耳朵,小巧玲珑,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玉质的光。在这束光的照耀下,江宇一路做了许多美好的联想。
客车抵达后,江宇和望雪被接到了一家宾馆。吃过午饭,接站人告诉他俩说,这宾馆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会议地点离这儿还有四十余里,又说他已经要好了一间客房,请他俩进行短暂的休息。说着便把他们领到了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有着两个床位的单间客房,设施配套非常齐全。江宇和望雪相互看了几眼,谁也没有躺下来休息。江宇对望雪说,要累你就睡一会吧,我出去遛遛。望雪笑笑说不累,然后便打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开始寻台。电视屏幕在望雪的控制下不停地变换着频道,红、黄、蓝、绿无数种颜色不停地从她脸上闪过,使她的面孔看起来像梦幻一样迷人。江宇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望雪,直到她最后把电视固定在某个频道上。
电视上讲的是有关爱斯基摩人的故事,整个画面都布满了北冰洋沿岸的皑皑冰雪,一个类似爱斯基摩人首领的老人正被某国的几个警察宣布逮捕并带上飞机。风雪弥漫中,飞机起飞了,那位老人嘲笑似的对几位警察说:我一生的梦想,就是骑着一只大鸟的翅膀飞翔。一语未毕,老人纵身从飞机的舷窗跳了出去。风静。雪止。老人垂直地下落着,并在下落的过程中真的长出了一双翅膀,然后便完全地变成一只巨鸟了。它在爱斯基摩人的上空盘旋、鸣叫,显示出一种不可屈服的勇气和力量。
江宇和望雪几乎完全被这神奇的故事感染了,他俩的叫好声几乎同时响起又几乎同时戛然而止。这时候江宇突然有一股冲动,他走过去,伸手将望雪拥进了怀里。就在江宇企图进一步有所行动的时候,望雪开始了反抗,她猛然挣脱了江宇的双臂,哭着冲进了卫生间。
江宇懵懵怔怔站了一会,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他有些内疚,又有些自责,他想等着望雪出来向她赔礼道歉。然而,望雪却一直没有出来。
江宇来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又将耳朵贴到门缝上,这才听到了里面轻微的啜泣声。江宇叹了口气,转身来到窗前。他望着窗前那株被风吹得摇来摆去的垂柳,觉得这个城市的黄昏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早许多。
望雪终于出来了。她从床上拎起自己的手包,轻声对江宇说,我想回去,现在就想回去。江字倚在窗上,目光定定地看着望雪。对不起,他说,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但我没有错,因为我是真心的。想了想,又说,即使有错也不是很大,对不对?
望雪的手包就是这时候滑落在地的。江宇又一次拥住了她,并把头像孩子一样地伸进了她的怀里。望雪抚摸着江宇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的手指触到了来自江宇眼角的一丝湿意。
这天晚上,江宇和望雪受到了最热情的接待。饭后,大家一起唱起卡拉0K,望雪点了一支《雪绒花》。彩灯闪烁,望雪的脸在迷离变幻的灯光中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圣洁。她的歌声清柔、婉转,充满真情。江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到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他不想让望雪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便将头转向了窗外。这时候,江宇才惊喜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已经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