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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9年02月02日
公众视角
03

心如明月照榆林

何丽蓉

是何时,思念长成一棵参天的梧桐,在飒爽的秋风中拍打着片片绿叶,再也奏不响轻松的乐章了?是何时,乡愁浓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沉重乌云,在丽日下融进苍穹,滴着忧郁的水珠,再也托不起晴朗的蓝天了?

奶奶是因思乡太苦太累才一病不起的。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应是八十三岁的高龄老人。然而四年前,老人家终于忍受不了丧偶与思乡的双重精神折磨,在病榻上逝去了。此前,奶奶模糊、低沉的嗓音,反复叫着一个名字:“榆林,榆……林”

榆林!那可是奶奶日思夜想、梦萦魂牵的地方啊!

奶奶的娘家在榆林市余兴庄。自上世来,用她的话说,“只过了十来年安宁日子”。后来,战乱来了,无穷无尽,逃难变成了家常便饭。由于母亲的严厉,她八岁就缠了小脚,逃难不便。母亲要抱着小弟,又要拉扯她们姐妹几个奔跑,中途,她们被人群冲散了,这一走散,就直到解放。虽然战乱隔断了奶奶与榆林的亲近,与亲人的相聚,却始终不能磨灭她对娘家那份执著的牵挂。解放后,爷爷、奶奶去了一次榆林,后来,由于爸爸、二叔兄弟几个相继出生,家务缠身,奶奶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每每遇到榆林口音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奶奶总要上前跟人家攀谈,不外乎“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六、七十年代,家里情况渐渐不济,餬口尚难,何谈往返路费?八十年代,温饱之虞已无,奶奶却因年龄关系,再加上时有重病,已不能坐车。但一有机会,她就反复叮嘱爷们几个:“去榆林,多带点东西给他舅、他姨”。每次大包小包:大米、绿豆、面粉、挂面……爷爷免不了抱怨几句:“又带这么多?那边又不是没有。全成行李了,人咋上火车?”结果,还是全带上了。

九十年代,奶奶的身子每到秋季,总会因小病引发沉疴。缠绵病榻之上,思乡之情更浓。爷爷已不能独自外出,父辈们又抽不开身,我们还小,只有信笺寄乡情了。于是,镇上的邮递员很快成了奶奶的知心朋友。

因为,每当奶奶倚门翘首之时,他总会捎来榆林的消息:奶奶童年,“门前的那条大河,已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了”;家乡高楼林立耸起,鳞次栉比,一片繁华景象……奶奶听我念完,有些词句还不理解,等我一解释,她才乐呵呵地连声说:榆林富了!有大桥,有高楼,那敢情好!好,榆林富了!”

奶奶看到信这么高兴,我自然每次乐于为她代笔。写完了一字不漏地念给她听,耐心解释直至她满意了,才到邮局寄信。记得最后一封信中,我给老舅写道奶奶思乡之苦时,引用了《红楼梦》中黛诗的几句: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泪沾襟。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兮风露凉”。“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掇,素心如何天上月”。听了我对最后一句诗的解释后,奶奶还是不懂。我说:“希望心如明月,常照故乡。这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是一个意思,抒发写这首诗的人对家乡的思念之情。”没想到这样的解释,竟让她老人家涕泗滂沱。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收到那封信的音讯,即使有,奶奶也永远不会看到了。

如今,月朗星稀之夜,每每仰望苍穹,我看到明月,就好象又见到了奶奶,想起她那执著的心,总如明月般永远照耀在榆林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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