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说兔

毛锜

一年春尽又一春，岁逢己卯，自然该是挥兔毫来写兔了。更何况在整整一打生肖动物中，它是一位既温顺又讨人喜欢的人类朋友呢。

兔子素称瑞兔和仁兽，从《抱朴子》里我们知道它曾被称过“丈人”，从《战国策》里我们还晓得它有个善于奔跑的先祖叫东郭逡。要说起它们家族的历史来，那可真是太悠久和渺远了。据科学家说，兔子的祖先大约在7000万年以前即已出现了，属于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早出现的动物之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点是，在那地老天荒又充满各种风险和灾异的漫长岁月里，许多动物甚至包括庞然大物恐龙，都因横遭厄运而相继灭绝。可我们这位兔子大哥却神通广大，置之死地而后生。它不仅战胜诸多的凶恶对手坚强地挺了过来，且迄今丁口兴旺，族系繁茂。按粗略估计，现在全世界的野兔家兔不下五十种。其不断开拓新领地的精神和机敏灵活的“适者生存”本领，都不能不叫人刮目相看，惊叹莫置。

在历史上，兔子和白鹿等少数几种动物格外受到人们的垂青。尤其是洁白如雪的兔子，给了古人许多梦幻般的神秘联想。一会儿说它是“明月之精”，一会儿又称它是玉衡（星名）之魂。再加上玉兔捣药的美丽传说，就更是叫人为之陶醉和无限向往的了。乃至白兔、玄兔的出现也成了国泰民安的祥瑞吉兆。每遇此类喜庆之事，史官要作记，文人要歌颂。就连唐代两位散文大家韩愈和柳宗元，也都先后为有人献白兔给皇帝而专门写过贺表和贺状呢。朝廷如此，民间也不例外，特别是明院本五大传奇之一的《白兔记》被推上戏曲舞台，使兔子的形象借着“刘知远接三娘”的故事，愈加光彩夺目了。

兔子真正的强项，还是造物者赐于它那快捷超凡的奔跑能力。在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众生世界里，大概除过赛加羚羊和非洲猎豹，得“银牌”的肯定非兔子莫属。它是跳跃式前进，速度可达每小时五六十公里。兵法上的所谓的“动如脱兔”，以及古代的良马动辄取名“飞兔”、“赤兔”，也都可视为从另一方面对兔子机警快速的赞誉和肯定。至于《伊索寓言》中那则有趣的龟兔赛跑的故事，也只能当寓言看罢了。兔子如有律师一定会为维护其名誉权申辩说：俺兔家生来深知世途险恶，诚惶诚恐，警惕的神经从未放松，怎么会在庄严的比赛中于半路上干打盹的蠢事呢。

一物降一物，柳木钻牛角。兔子在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里也是有它的天敌的。狼、狐狸、鬣狗等许多食肉动物都是，可谓八面临敌。然而它最大的克星应该说是眼如琥珀的鹰隼。有这么一首禅家偈语诗：“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犹向枯椿旧处寻”。撇开其借物喻人之意，也确证了唯此空中天敌为兔子最难对付。作为狩猎对象，人类的捕杀之滥就更不消说了。世人每谓“狡兔三窟，试想天敌人祸如此之多，不搞地下迷宫式的设防行吗。所以说兔子的一部生命史，也不啻是一部灾难史。不过兔子在历史上也曾有过一段奇遇，那是在东汉时期，声势显赫的豪门梁冀也不知怎么一下子心血来潮，不惜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兔园，下令从各地调拨活兔，剪其毛作标志，集中放养园中，并严禁任何人捕杀，犯禁者格杀勿论。为保护兔园他竟先后残忍地杀死数十人，真是惊世骇俗。一个滥杀成性的凶神恶煞竟作了兔子的“保护神”，亦堪称千古奇闻。但要说兔子的真正知音，当还是今天那些热衷倡导保护动物的人们吧。

兔子对人类的贡献是巨大的。它是现代科学实验中最理想的动物之一。它的皮和毛都价值不菲，兔肉罐头尤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故在德国也有“将兔放在胡椒里”的谚语。用兔毛所制作的毛笔更是风靡书坛文场，享誉千载。以至于汉代的谶纬学家曾闹出“兔夜哭”的笑话。他们硬说古传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夜哭”中的后半句应为“兔夜哭，”理由是兔子“忧其毫将为笔也”云云。奇谈怪论得真是可以。兔子在时下虽非什么珍稀动物，自是未在保护之列。但作为生态环境中的一个物种，数量较过去明显减少，殊非吉兆。为了生物的多样性和可持续发展的要求，怕也是值得我们对兔子应给予适当的留意和关爱的时候了。

韩琮有春愁诗曰：“金乌长飞玉兔走，青鬓长青古无有。”在这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新世纪的大门口，但愿我们学习兔子大哥的开拓进取精神，且莫虚度这一有意义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