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的日子（散文）

文/橙紫薇

我家先生人是不错，只是不突出罢了。去年倒突出了一把，就进了医院。医生说，是椎间盘突出，要保守治疗。

我们是信科学的，匾一沓钱，直冲省里最大的医院。我每天只管五十、一百的给人家交钱，他十八般“刑具”样样尝遍。结果却是，直着身子进去，弯着腰板出来。

我们没有气馁，又崇洋媚外。找了一家，有进口设备的医院，只是治疗一次一千元。还没等我发票开好，人就治出来了，进口设备就是快。不过几次下来，银子耗尽，弯着腰去求治，跛着腿回家。

病急就乱投医了。咨询了空中门诊、试完宫廷秘方、信过民间神医，连江湖郎中也没放过。终于折腾在床上动不了了。这时专家说：既然保守失败，那就开放吧。就是做手术。

做手术最庄严的事莫过于家属签字了，生死合同嘛。医生很平静地对我说：　“在家属意见栏写‘了解病情，同意手术，谅解意外’，签名，就行了。”

上半张表格医生已经写满了：1.手术可能发生麻醉意外，2.手术可能导致下肢瘫痪。3.手术可能造成……4.可能……。5.可能……。如果不是格子写满了，我相信他还会写上“手术可能会引起地球爆炸”！

没等看完，我泪水就出来了。这哪一条也足以把我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的。我能谅解他啥呀？”不！我情不自禁地喊出来：“我只要成功，我希望这是治疗的最后一站！”医生双手一摊：那我们就无法合作了。

我想，我要发迹当了卫生部长，第一就改掉这残忍的一条。这是往病人伤口上撒盐，往家属心上戳刀子嘛。怪不得病人看医生都是仰视，凭这一条就能将家属们吓得匍匐在地了。

我的病人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一副甘上砧板任人宰割的样子：医生们也早已换好了行头，摩拳擦掌，只欠东风了。求医就是求人，还不是求一般的人。在还没废除这制度以前，我万般无奈，只好言听计从，签字画押了。

结婚后，只知有了疼我爱我的人，第一次感到做妻子还这么不简单：竟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没有我时，这仪式一定是他父母做主的。原来，一结婚我就篡了权，我现在行使他父母的权利，我就是他的爸爸或妈妈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医生护士们就可以在他的腰间横切竖砍，就可以割他的肉、凿他的骨了。我呢，还忙不支地去排队交钱！简直比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子还冤。

不听使唤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挡得我怎么也看不到笔尖、找不着格，战战兢兢签完了字，主治医生走过来，慈祥宽容地笑了：你太紧张了！

原来我签的是：性别：程芝位，姓名：妻子，与患者关系：女，意见：谅解手术，同意意外。

我就这样大度地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外，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转圈乱飞，每飞一圈都会落在同一个点——那充满血腥味的手术门缝上。

平常里，总想让丈夫在情人节里送束鲜花，结婚日里买个礼物，逛商店时，买单、提包、鞍前马后。这会儿才觉得，家人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愿意拿一切来交换。

我巴望着手术快结束，但时针就象冻僵似的不肯迈腿。我祈祷着手术顺利，里面却不时传来器械磕碰声。看着出来进去的医生护士们一脸的肃穆。我那种焦躁，那种忐忑，那种心神不宁，真真是揪心撕肺。

“哐当”一声，手术推车撞开了大门，医生护驾、护士簇拥，我等得太久的病人，终于送到了我的面前。主治医生说：手术成功了，很顺利。这是此时此刻我听到的最动听最美妙的一句话了。我口是心非地千恩万谢，心里却呐喊着：本来嘛，哪有那么多阴沟翻船的事，你们都吓死我啦！

中国医生，中国特色。就是先小人后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