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商人亲历印尼血雨腥风

印尼南部的加里曼丹（婆罗洲）省的种族冲突到2月26日为止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星期了，在这场冲突中惨死者的人数已经超过400人。都说这场突如其来暴发的种族冲突血腥异常，那么当地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首批搭乘印尼海军军舰逃离加里曼丹省，并于26日抵达帕朗卡拉亚的一位华裔商人向国际媒体详细披露了这桩印尼三年来最严重的血腥事件的惊人细节。

桑皮特大街旅馆随处可见无头没心的尸体

十年前从东爪哇泗水举家迁到加里曼丹桑皮特镇做大米生意的华裔塔尔米·杨一脸惊悸地向记者讲述了他一家子的恐怖逃亡经历：“21日中午，在我们家米店帮工的一个马都拉伙计惊慌失措地赶到店里告假说：‘老板，我得赶紧逃命了，今天街头有人专杀马都拉人！’这个伙计紧张得连话都没说清楚，我赶紧给他结了工资让他逃命去了。”当天晚上，结伙住在一起的华裔商人们相互传递消息，总算搞清楚事件的大概：桑皮特镇的两名小官在处理达雅克人和马都拉人田土之争的时候不但不调解他们之间的纠纷，反而挑起了民族冲突的陈年老账，结果一下子就激怒了达雅克人。愤怒就像是火山一样爆发了。

半小时之内，好几百名穿着传统猎人头服装，拿着专取人头的“曼道”利剑、弓箭、吹管和镰刀等五花八门凶器的达雅克人一下子涌上街头，把桑皮特镇土地办公室团团包围起来。刚刚在土地纠纷中获得小胜的两个马都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群达雅克人一把掀翻在地，浇上汽油活活烧死！可怜的马都拉人凄厉的惨叫声和肉体的焦糊味吓得镇政府值勤的保安队员和官员们一哄而散。达雅克人群中有人高呼：“杀光马都拉人！”情绪已经失控的达雅克人呼地一下冲上了大街，他们或者头上包着红色的头巾，或者手腕上缠着红色和黄色的布条子，就连达雅克人的汽车和房子上也系上红布，然后三五成群在街头四处游荡。只要一遇到马都拉人，拳打脚踢一顿暴打，临了一刀扎死，然后用曼道利剑砍下马都拉人的首级，提着人头在街上大摇大摆地乱闯，以致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令人恐怖的无头尸体，就连桑皮特旅馆里也有数十具没有头、被挖了心脏的恐怖尸体。至于马都拉人的住房和商店当然也是在劫难逃了，达雅克人将住房和商店洗劫一空后一把火点着。一时间，桑皮特镇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达雅克人挥舞着剑和长矛响声震天，许多马都拉人都绝望地说：“就算派再多的部队来，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达雅克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手持刀箭的达雅克人天天上街截杀马都拉人，就算碰上武装警察他们也不害怕，因为人数少得可怜的保安部队和警察不敢拿愤怒的达雅克人怎么样。于是，桑皮特镇及其周围遇难的马都拉人的无头尸越来越多，最先说是21人遇难，但第二天就有79人遇难，不到三个小时遇难人数已经突破100人，到25日更是超过了400人！

我们能闻出马都拉人的气味

尽管华人华裔还没有人遇害，但当大家意识到达雅克人杀人已经杀红眼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反应就是：逃命吧，赶紧逃命吧，能乘船向南逃到与马都拉岛遥遥相对的爪哇岛的泗水就安全了！于是，我们一家跟成千上万的难民们一样丢下苦心经营了十年的房产家园，只能捡上一个小包开上我们家的小车拼命向海边港口逃去，因为我们听说政府已经派军舰来接马都拉人了。总来我家米店买米的一个马都拉人苦苦哀求我们捎上他们一家人。我的妻子很害怕，因为知道捎上他所要冒的风险，如果被达雅克人发现的话，我们全家都得搭上性命的！听着他苦苦的哀求声和绝望的表情，我们一家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捎上这个老主顾。然而，我们的小车刚刚驶离桑皮特镇就被路障挡住了去路，一群手握着曼道利剑的达雅克人把我们家和随后跟来的小车团团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非常壮实的达雅克人哈下腰只往车里瞧了一眼就指着我们的老主顾说：“你，给我滚下来！”我的老主顾只来得及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就被那伙达雅克人一把拽出了车外。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命运的那位老主顾没有哀求达雅克人，大概也知道哀求也没有用，所以只是木然地瘫在地上。还没有容我从惊悸中醒过神来，只听得“扑哧”一声，达雅克人已经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前后左右车里还有3个被达雅克人砍了脑袋！

如此恐怖血腥的一幕把我们家的三个小孩一下子就吓哭了。我们一家人当时的感觉就是：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然而，奇怪的是，那伙达雅克人却把我们放行了，那个手上满是鲜血的达雅克人拍拍我们的车头说：“别害怕，你们不是马都拉人。我们能闻出马都拉人的气味的！我们总算捡了性命挨到了港口。

跟我们一家同乘一艘军舰逃出来的马都拉难民卢基在途中告诉我说：“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全都生活得好好的，和左邻右舍的达雅克人也相处得不错。可一夜之间，邻居翻脸成了仇人，光是我们村就有10个马都拉人被砍了头，而我的生活也彻底毁了，因为我的房子被一把大火夷为平地，我算是逃得快的，其余的马都拉邻居和桑皮特镇上的10000多马都拉人只能躲进丛林中。”

另一位马都拉人马林加是他们村里的大能人，并且娶了一个达雅克姑娘。然而，就这同样保不住他的性命。马林加伤心欲绝地告诉我说：“在村里，我跟所有的——达雅克人和马都拉人都相处得非常好，并且帮大家做了不少的实事，大家也很尊敬我。可一夜之间，我听说有人愿意出2030美元买我的人头，所以我不得不连夜抛家别口逃命出来了。我妻子听说没事，可我的三个孩子却被人活活杀死了，房子也被一把火烧光了，我苦心经营了23年的小店也只能丢掉了！我听说我的爷爷奶奶也逃出来的，可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看来是凶多吉少呀！”

加里曼丹血雨腥风何日见晴？

面对着杀红了眼，并且素有令人恐怖的猎人头传统习惯的达雅克人，兵员不足的印尼安全部队和武装警察根本就不敢动作。许多马都拉人告诉我说，政府军和警察好像根本没有采取任何的制止行动，有的时候眼看着达雅克人拎着好几个人头在街上走来走去也视而不见，许多仍被困在桑皮特镇的马都拉人全都挤在镇中心的警察局或者官营里。由于难民的人数实在太多，所以早已瘫痪的地方政府根本无力为他们提供援助，以致于大多数人只能住在塑料棚里。

实际上，经历过两年前雅加达反华裔浪潮的印尼华人华裔对桑皮特地区发生如此血腥的种族冲突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老问题。40多年以前，印尼政府为了加大中加里曼丹省的经济发展力度实施了一项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计划，数千名马都拉人被迁到中加里曼丹省，以缓解他们原住地人口过于稠密的压力。然而，让印尼政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新移民与达雅克人之间在土地问题上纠纷不断，所以相互之间一直有敌意，加上素有猎人头传统习俗的达雅克人好战，而马都拉人脾气暴躁，两个民族之间暴力冲突愈演愈烈，结果导致这几年间的暴力死亡人数就达数千人。而一系列的冲突也给桑皮特地区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人们50多年来的建设毁于一旦，这次暴乱将桑皮特镇所有的马都拉人逼离家园。

所以，尽管政府一再给民众吃定心丸，并且表示已经逮捕了3名主要策划人和80多名暴徒。但许多后来逃出来的马都拉难民说，桑皮特镇的达雅克孩子确实已经开始上学，但时不时在街头能见到挥刀舞棍的达雅克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驶过的恐怖情景，街头的路障也随处可见。看样子，像我们这样的华人华裔想在短时间内回到当地做生意，回到自己的家园是不太可能的。

（据《金陵晚报》冰川　文）

持刀的达雅克人和两具无头尸体

难民的身后是一片被焚毁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