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
散文 □文/丁肃清
那个时候我在一所中师教书,对我和我的学生来说,教室是圣洁和纯净的殿堂,我所面对的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那分明是一扇扇心灵的窗户,过滤着缕缕阳光,徐徐清风。我的讲解像一支笔,写在那一张张智慧的脸庞上——笑着的,严峻的,俊美的,粗陋的,白皙的,黑亮的,胖胖瘦瘦的……
门“砰”地一下开了!
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站在门口的中年妇女的身上,她穿一身臃肿的中式棉衣,头上裹着一块酱红色的头巾,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目光落在教室后面一个角落的地方。她的嘴角哆嗦了一下,又哆嗦了一下,才猛然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孩子,娘很想很想你,娘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冷,俺就给你送棉衣来了。”她的胳臂弯里兜着一个偌大的包袱,一边说一边要解开。
教室里的震惊一下子变成了大笑,笑声哈哈哈地在教室里荡漾。我有些发火,大声地呵斥她说:“你给我出去!”说着就把她推到了门外,我对她这突然的粗鲁的侵犯行为不可容忍。
我回到讲台上的时候,同学们还哈哈大笑着,冲着后面的一个男学生哈哈大笑着。我看到那个男同学脸红得像一块绸缎,站在那里,低着头,像犯了大错的样子。
我的愤怒顷刻间变成了怜悯。因为我看到他的泪水,正滴滴答答地掉在课桌上,浸湿了他面前的书本。我说:“你坐下吧。”然后我继续讲课,教室里恢复了安静。
窗外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我瞄见那位妇女蜷缩着,在雪地里徘徊着……她的存在使得我讲课的思路不自觉地开小差,我瞅瞅后面的那个学生,趴着,把头严严地埋在桌面上,整整一节课,他的头都没有抬起来……
他的母亲仍然在外面的雪地上蜷缩着,徘徊着……
我开始后悔我刚才对她的举动。这一节课好象很长,很长很长,好不容易才听到下课铃声……
趴在桌子上的那个学生猛然站起来,第一个匆匆地跑出了教室,我看到他是满脸泪水跑出去的。
教室外面的雪地上,那个学生还在掉着泪,他的母亲却慈祥地笑着,母子俩依偎着说话,母亲正把一件棉衣披在儿子的身上,遮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而她的身上,她的头上,却密集成一抹的洁白……
然后,是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送那位母亲渐渐远去,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天色朦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