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烂苹果的人家

散文　□文/柳红玉

小时候我家里穷，八月十五也舍不得买一箱苹果。隔壁的张家跟我们一样穷，父母就和张家商量，两家合买一箱苹果。虽然一箱苹果中有七八年烂点，但价钱比水果摊上零售的便宜得多，只是称一称好苹果，就很合算了。何况那几个坏苹果，剜掉烂点依然可以吃，味道跟好苹果也差不多。

我们家分得四个坏苹果和三十多个好苹果。我想吃好苹果，可是母亲说：“先吃坏的，明天再吃好的。”她把坏苹果上的烂点剜掉，递一个给我。我拿着剜过的苹果到门外去，看见张家的军哥也拿着一个苹果。他手里的苹果居然是完好无损的。军哥和我比拼苹果，跳起来说：“你的苹果不如我的苹果好。”我说：“明天我就吃好苹果了，比你的还要好。”

没想到，第二天，我们家的苹果又有几个带上烂点了。母亲依然要我们先吃烂苹果。更气人的是，每当我们吃完烂苹果的时候，好苹果中就会冒出几个新烂的苹果。这样我们一家人从始到终，一直吃烂苹果，从未吃过一个好苹果。而张家天天吃好苹果。我问军哥：“你们家的烂苹果到哪去了？”军哥说：“我们家只有四个烂苹果，早就丢进垃圾堆了。”其实，母亲剜掉的烂点，加起来比四个苹果多得多。我们白白错失了吃好苹果的机会。

我们家和张家的房子都破烂不堪。我和军哥上初中那年，张家就把旧房拆掉，借钱建了新房。他们家的新房漂亮极了，我非常羡慕，就对父母说：“我们也借钱建新房吧。”母亲说：“这种寅吃卯粮的事不能干，我们慢慢积钱。”

张家的新房，对我们家是无言的压力。父母干活更加卖力，以最快的速度积钱。张家也不放松，拼命找钱还债。不同的是，父母劳累一天后回到低矮的黑房，风雨交加之夜就手忙脚乱找盆桶接漏，还要担心房屋倒塌砸着人；而张家忙碌一天后，回到漂亮的房里高枕无忧。

整整过了十年，我们家才积够建房的钱。当我们家把新房建成的时候，张家也刚好把建房时借的债务连同利息一起还清。张家和我们家实力相当，但他们比我们早住十年新房。

最近，张家用房屋作抵压，贷款买了一辆小轿车。我跟父母说：“我们也贷款买轿车吧。”父母异口同声地喝斥：“你疯啦！”

唉，我们永远是吃烂苹果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