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请抽烟

散文　□文/胡子宏

1986年的春天，我第一次抽烟的时候，正在县城中学读高三。有一次下了晚自习，我们几个男生赖在教室里聊天。一位哥们儿抛过来一颗香烟，说：伙计，来一颗，提提神。我经不起诱惑，就抽着烟与他们乱侃一通校园的“韵事”，很过瘾。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年近半百的班主任王老师来到教室。他踱过我的课桌，突然皱起眉头，喝道：小子，你怎么抽烟了？给我站起来。

王老师简直是神了。他在教室里踱了一圈，然后指着昨晚抽烟的我们几个：你，你，还有你们俩，马上到我的办公室。

“兔崽子，你们竟然抽烟了，说吧，谁领的头？”在办公室，王老师怒发冲冠。我们几个同学面面相觑，只好可怜巴巴地承认错误。王老师怒气稍平，厉声喝道：回去写一篇检讨，你们做的坏事，瞒不过我，记住，就这一次，屡教不改，通知家长。

从此，我们几个男生再也不敢抽烟。王老师素来对学生要求严格，他要是发了脾气，把我们的劣行通知给家长，也许我们就会遭受皮肉之苦。

王老师担任了我们2年的班主任。在他的严格管理下，班里的学习风气很正。同学们也争气，那年高考过后，呼啦啦有大半学生跳到了大中专院校。

不经意间，15年就过去了。今年夏天的一天晚上，已经退休的王老师忽然来到我家。我喜出望外，赶紧泡茶递烟。王老师看见中华牌香烟，眼睛一亮：好烟，我得抽一颗。

我迷惑地问：王老师，我记得你不抽烟呀。王老师说：我怎么不抽烟呀，只是，我当了30多年的老师，硬是憋了30年。我想到高中毕业前的那场抽烟风波，问：当时，您怎么知道我们抽烟呢？王老师哈哈大笑：傻家伙，当时教室里有烟味，你们身上也有烟味儿呀。

王老师说：饭后一颗烟，赛过活神仙，我年轻时就嗜烟如命。可是，我慢慢发现，有些学生问我习题的时候，老是抽搐着鼻子，有的女生闻到我的烟气就皱眉头。我一跺脚就戒了烟。我当班主任，哪个学生抽了烟，身体肯定有股烟味，瞒不了我。严是爱宽是害呀，你们抽了烟，也许就开始走歪道，一辈子就那么几年的好时光，耽误不起啊。

顷刻间，所有的谜底都解开了，我慌忙向王老师递过一颗烟，尊敬地说：老师，请抽烟。我们抽着香烟谈笑风生。那天晚上，我们抽了大半盒的香烟。

老师告辞的时候，我把家里仅有的两盒中华烟塞到他的提包。他没有推辞，说：我抽的是得意门生的香烟，高兴。我送他到了楼下，依依话别。我依然抽出一颗烟，向老师敬过去：老师，请抽烟。我们挥手道别时，老师手中的烟头正闪着隐约的红点。

可敬的老师啊，在漫长的30年教学生涯里，竟然控制住了烟瘾。这样想着，王老师的形象在我心中愈发高大起来。下次拜访他老人家，一定多带几包好烟，一定要深情而诚恳地对老师说：老师，请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