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三十岁

□文/范进

“我要登一则礼仪广告。”

刚分配到报社没几天，我正一个人坐在编辑部里拆信，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他面容清瘦，双鬓微白，一双呆滞的眼神木木地看着我。

我接过男子手中的纸片，只见上面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着：

祝晓芹30岁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大广子。2001年8月10日。

不用说，眼前的男子就叫大广子了。晓芹是他什么人？我一边收钱、开票，一边估摸着：是妻子？年龄相差太悬殊：是女儿？没有父亲在女儿面前自称“大广子”的；那么肯定是情人无疑了。哼，看不出来，这家伙老大不小的还挺新潮呢。

“明天见报。”我将收据一把甩给他。

“同志，能不能把这也登一下？”男子迎着我鄙夷的日光，从贴身衣袋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名片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2吋照片。

“这个老东西，真是色迷心窍了。”照片已经有点发黄，但少妇的清秀和端庄依稀可辨。我终于忍无可忍了，“登上报纸的东西，可要注意影响啊。”

“影响？”男子一愣，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和不安，“噢，小伙子，你误会了，晓芹是我的妻子。”在我的一脸疑惑中，男子转身离去，微白双鬓慢慢地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随后，我从隔壁办公室的老记们口中获悉，这名男子是本报常客，他的妻子18年前因难产而死，以后的每年8月10日这一天，他都要在报纸中缝刊登礼仪广告，纪念亡妻的生日。

“情种啊。”一名老记嬉笑道，“他十有八九受了刺激，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我默然无语，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跑下楼，对着“大广子”的背影喊道，“喂，你搞错了，今天应该是她48岁生日啊。”

男子停住脚，用手捋了一下微白的双鬓，“不，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都是30岁。”

说这话时，我看见他呆滞的眼神中闪烁着点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