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你，何时不再流泪

□文/张亚凌

今天，是二哥10周年的祭日。20多年前，因家里缺少帮手，母亲便让15岁的二哥，品学兼优的二哥辍学了，为了照顾这个家。20年后的今天，在这件事上，我依然不能原谅母亲。

（一）

二哥只长我两岁，这样年龄差距的兄弟姐妹，多是“大不知让小，小不知尊大”。

我不尊二哥倒没错，情急之下，总直呼其名，前面还忘不了加个“臭”字；二哥呢，陪我玩哄我开心，一任我无边的胡闹而没怨言。

多年后的今天，一次次忆起往事，总是满心歉疚：二哥的童年一定没有别的男孩有趣，他总因拉着我的小手要照顾我而被伙伴们拒之游戏之外。甚至连他生病时，母亲偶尔为他煮个鸡蛋、烙个油饼，我也虎视眈眈而不肯放过！

我的童年，是在二哥无限的迁就中快乐地度过。而今忆起，却是不尽的伤痛——我祈求再走过童年，哪怕为此付出所有的今后！我一定不会只一味贪婪地向二哥索取！

（二）

在二哥的宽容与迁就下，我为所欲为，性格倒象男孩子。

开始上学了，常常惹是生非，好在二哥高我两级，总有他在后面替我收拾“残局”。在我们同校的几年里，我的每一任班主任老师都知道我的二哥：一则想不明白，极遵守校纪学习又很优秀的他怎么就摊了个极难管教又成绩平平的妹妹；二则一旦我惹了祸，二哥就成了“代家长”被叫去挨批评让他转告父母。而二哥，从不将我的“斑斑劣迹”及自己因此所受的委屈告诉父母。和我独处时，他从不指责我那样做不对，只是给我讲如何做会更好。“你咋样做都是我妹子，哥不嫌弃你。不过，哥还是想让你更好些！”

于是，似乎是为了配作品学兼优的他的妹妹，我开始改变自己……

如果可能，让我与二哥再走过小学阶段，我定会努力成为他引以为荣的妹妹，绝不让他因我而受委屈，绝不！

（三）

1980年，家里缺少帮手，母亲便让15岁的二哥，一直品学兼优的二哥辍学了，为了照顾这个家。我吃惊于二哥就那样默默地毫无反抗地放弃了他最爱的学业。

我总忘不了那个雨天：正上午自习，为了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难题，我想放松一下，头转向窗外，——二哥正微笑着看着我，并示意我别出来，他在外面等着。

一下课，我第一个冲了出去。二哥一手拎着滴水的塑料纸，一手拎个花布包。“给你。”二哥将包递给我，“今天是你的生日，看我给你买了啥。”

——我的生日？连我都忘了。

“你学习很用心，哥就放心了，好好学习。”简简单单一句话，二哥披上塑料纸又冲入雨中……

也只有二哥会在下雨天跑10里路给我过生日！

如果长寿面真能使人避祸长寿，我宁愿年年以泪和面为二哥过生日！

（四）

高中一年级时，我发表了第一篇习作。接过那15块钱的稿费时，我的眼睛都发亮了，——我自己挣的，比20块都金贵！装在兜里，常常摸出来看，就是舍不得花。

一个周末，在去书店的路上，碰到一个卖牙疼药的，似乎已被周围人验证了效果不错。我立刻想起二哥经常牙疼得半夜半夜睡不着满院子跑的情形。就这样，我给自己挣的第一笔稿费派上了最好的用场。

“胡花钱！我咬点花椒一麻就感觉不到疼了，买几本书比啥都好！”看得出，二哥其实很高兴。

后来，我一发表文章，就将样报、样刊拿给二哥看，似乎就是对二哥最好的回报。不论在我上大学还是工作期间，二哥常给我讲村里的人和事，为我提供素材，鼓励我坚持写下去。

二哥走后，对那些发表了的文章，能代表自己实力较为成功的，我常常在二哥的遗像前读一遍并点燃……

（五）

10年前的一场车祸，将一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推向了无边的苦海。

能藏起二哥所有的相片和遗物，却挡不住对他的思念。没了二哥的关心和呵护，我的情感世界不再完整！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独自垂泪跟着一个又一个陌生人走了一条又一条街道，仅仅因为他们和二哥有点相像，——哪怕只是背影，或神情，甚至一个举动！

多少次夜半醒来，想起你，二哥，唯有以泪洗面。10年了，在那阴暗潮湿的“家”里，你孤单吗？怕你寂寞，我悄悄地在你贴身的衬衫里放了我一张相片，——人家都说那样将给我带来不幸，可我不在乎！有你想伴的日子作为我永远温馨的回忆，这，已经足够了。

曾有兄如你，还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