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可以卖钱吗？

□文/张大奎

县长深圳卖“笑”

近日，记者赶赴山西省万荣县采访“笑话经济”，县长武宏文等人一见面便情不自禁地讲起了他们的深圳“卖笑”之行。

3月30日上午，深圳飞天广场，人头攒动。10时，一个中年人走上了搭建在广场中心的主席台，未开口人先笑：“哈哈，大家好！我叫武宏文，是山西省万荣县的县长，先免费送大家几个笑话。”喧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上万双眼睛紧盯着武县长。因事先知道万荣县要卖笑话，人们焦急地企盼着武县长的下文。

“古时，万荣县一女婿到未来丈母娘家作客。丈母娘想考考女婿是否聪明，于是不客气地倒了一碗白开水给女婿喝。女婿看了一眼道，一池好水可惜无鱼啊。丈母娘见女婿有点文采，就又抓了一把炒米泡到碗里，但是就是不给茶匙。女婿没办法吃，知道丈母娘是在故意戏弄他，但也不好发作，吟道，一池好鱼可惜没有鱼网啊。丈母娘见女婿果然机灵，大喜，连忙给女婿递茶匙，乐得合不拢嘴，两颗门牙都露在外面。不想女婿又丢出一句，母狗母狗别露牙，你小心老子一钉耙！”

在众　开怀的大笑声中，由万荣县人民政府和世界华人协会主办的“2003年万荣县卖笑话招商引资大会”拉开了序幕。

笑一笑，十年少。随后，万荣县带去的上千套“万荣笑话”图书及VCD光盘被抢购一空！

百余位海外华人代表对万荣县悠久的历史文化资源和该县的投资环境兴趣倍增。在大家笑足笑够之后，几项大单近2亿元的合作意向协议与万荣县人民政府签订。

万荣县茶前饭后说说笑笑的“笑话”竟能倾倒深圳，“卖”来巨资，在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时，也拓宽了人们的赚钱思路，让不少人吃惊。一时间，海内外上百家媒体刊发了万荣县武宏文县长深圳卖笑话的新闻。

“万荣笑话”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它是怎样走向市场的呢？

笑话催款

在万荣县，笑话无处不在。

1992年，万荣县城关镇一位叫李秦林的人在北京办了个办公用品厂，因质优价廉，销路不错，但欠帐不好回收。临近年关，有个单位拖了几十万元巨款。秦林几次上门催要，均遭冷遇。无奈，他想请人家吃饭，亦被拒绝。后来，他忽然想到家乡的特产——“万荣笑话”。于是再次登门，借机讲了一个“笑话”——《登报》：

说有一只小母兔，白毛红眼，甚是漂亮。众多的雄兔向她求爱，她一概不理，竟爱上了一只雄大灰狼。大灰狼并不爱小白兔。伤心之余，一日，小白兔乘大灰狼熟睡之机强奸了他。大灰狼大怒，狂追小白兔，要告她。小白兔甚怕，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变成了“灰兔”，并戴上眼镜，坐下看报。大灰狼不见了小白兔，就问“灰兔”：“你看见一只小白兔吗？”“灰兔”放下报纸，反问：“是不是强奸大灰狼的那只小白兔？”大灰狼大惊，说：“怎么？这么快就登报了？”

对方听完，转怒为笑。李秦林趁热打铁，邀他赴宴。对方欣然前往。席间，李秦林又讲了一个笑话——《上错车》：

一个人喝醉了酒两次上错了公共汽车，第三次他总算上对了。车上遇见一位高人，高人看到这人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就说：“荒于酒色，年轻人，这可是通往地狱之路！”

“怎么，难道我又上错车了？”

一时间，“万荣笑话”逗得满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欠帐方很快就将巨款归还。

消息传到万荣，人们开始认识到笑话的价值。

于是，万荣县民间出现了一些专门外出卖笑话的艺人。这些艺人或走村串户，或在车站街头，讲几个笑话，让众人给钱买“笑”。

聪明的万荣人走南闯北，在笑声中做生意，用笑话润滑间隔，拉近人们的关系，也使笑话越过平原，穿过娘子关，北上天津、北京，南下广州、深圳，并漂洋过海。

“万荣笑话”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呢？此事说来话长。

笑了几千年

据说“万荣笑话”起源于春秋战国，其鼻祖是舌辩家张仪，到今天已笑了几千年。

万荣县位于秦晋豫三省交汇处，地处黄河中游，战国时的舌辩家张仪出生在万荣县谢村。

张仪当年不得志时，寄居在楚相国昭阳门下为食客，因和氏壁被盗一事惨遭毒打，但他不灰心，告诉其妻曰：只要舌头在，我就有办法。不久，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六国，连佩魏、秦两国相印，成为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为秦统一中国做出了贡献。

万荣人发扬、继承了张仪的舌辩智慧，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断积累取舍，创造了许多人间笑话。

到清末民初，张仪的老家成了一个“笑话村”。谢村距万荣县一公里路，因临近官道，南北往来的车马都要经过该村。该村为了吸引过往的人们食宿，家家讲笑话，人人喜舌辩，免费逗客人取乐。该村人虽善舌辩，却豪气，遇到住罢店又不想出店钱的客人，也不与之计较，临走有大气地再送一个笑话——《婚前指导》：

从前有位财主，傻儿子要结婚，财主怕儿子婚后不会行夫妻之道，就决定给儿子指点指点。他把儿子叫到磨房，把一扇磨放在地下，然后搬起另一扇磨，让磨脐对准合在了一起，并对儿子说：“结婚就像这样。”

到了新婚之夜，儿子先把一扇磨搬到新房，又搬来另一扇，照老子的样子将两扇磨合在一起，并对新娘子说：“结婚就是这样”，然后自个儿便蒙头大睡。

“笑话村”的笑话出了名，南来北往的客人们便宁愿舍近求远住在谢村，更有全国各地的文人墨客慕名前来听笑话。一时间，谢村车水马龙，甚是繁华。“笑话村”的笑话经过不同地域的人们的交流勾通，逐渐形成了短小精悍、风趣幽默、正理反说、寓教于乐的风格。

如《照相》这则笑话，短短两句对话，就让人忍俊不禁：

一对老夫妻到照相馆照相，摄影师问：“老大爷，你们要逆光、测光还是全光？”老大爷说：“我全光可以，我老伴是要穿短裤的。”

笑醒县委书记

笑话村”的笑话来自民间，有些内容较为粗俗，部分万荣人认为“笑话村”的笑话是对万荣人的羞辱，解放后曾把它作为“四旧”破除。1954年，万荣县委、县政府下发文件，禁令不许再讲笑话。

改革开放后，“笑话村”的人们冲破思想禁锢，笑话“死而复生”。一则《叼雪茄的胖子》的笑话迅速讲遍了万荣：

一个人坐火车，可火车停的时候他又想上厕所。火车的厕所在停车时是停用的，他实在是憋的不行了只好找了一个僻静的窗口把臀部伸出去解决。

火车就要开了他还没解决完，这时候一位近视眼巡检的看到了他，于是就喊了一声：那个叼雪茄的胖子，你快把头缩回去，听到没有。

压抑多年的万荣人在开怀的笑声中，觉得笑话实在是太可爱了，遂开始广讲笑话，逐渐形成了今日的“万荣笑话”，使万荣县成了“笑话王国”。

1993年，《山西日报》驻运城市记者站站长管喻编写出20多篇万荣笑话，发表在《山西晚报》，使“万荣笑话”第一次变成了铅字。

1999年初，万荣县新一届领导班子上任后，希望能改变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面貌。经过全面的审视和调查，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深感忧虑：万荣县地处内陆，一无资源，二无资金，如何发展经济呢？

在一次县委扩大会议上，正当领导们为不知如何发展经济焦虑之时，宣传部长为了调节沉闷的气氛，讲了一个《妇女队长》的笑话：

解放后，生产队开诉苦大会，妇女队长首先上台发言：“在万恶的旧社会，我们妇女受三座大山的压迫，男人把我们女人当褥子铺啊，如今，我们妇女翻身了，我们要拿男人当被盖。”

人们轰然大笑。笑过之后，县委书记卫孺牛突然醒悟：“万荣笑话”全国独有，何不开发“万荣笑话”，把它作为一项产业呢？

卫孺牛书记把自己的想法讲出以后，得到多数人的赞许，但也有少数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只听说过有工业经济，农业经济，旅游经济，从没有听说过“笑话经济”，如果万荣县开发“笑话产业”，传出去岂不是一个大笑话？

卫孺牛书记认为：开发“万荣笑话”产业实际上也是开发万荣的文化产业。国外一些国家在发展经济时，文化产业达到60%，而我们万荣连20%都不到。万荣是一个农业大县，财政人放一年不到6000万，我们发展“万荣笑话”，在卖笑话的同时，紧紧抓住“万荣笑话”这个载体，吸引海内外资金，以振兴万荣经济！

开发“笑话经济”

随后，万荣县把“万荣笑话”定为一项文化产业来发展，掀起了一个万荣笑话开发热。

县委安排县委宣传部和广播电视局有关同志专职策划“万荣笑话”的挖掘、搜集、整理、创作、包装及推向市场的工作。

中央和当地许多新闻媒体都报道了万荣笑话出版消息。《运城日报》还召开了万荣笑话研讨会，邀请专家、学者进行了研讨。《山西晚报》还以整版篇幅发表了记者张晓绵采写的《万荣笑话乐天下》访谈录。万荣县文化局举办了“首届万荣笑话大赛”，万荣县和运城市干部、群众中一些演讲高手都参加了比赛。

不久，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万荣笑话》。该书出版后颇受读者欢迎，当年共销售了32000册。

2001年国庆节前夕，书海出版社出版了《万荣新笑》。

2002年，万荣县印制的3万份“万荣笑话”挂历，不到10天，被抢购一空；制作“万荣笑话”光盘、扑克等产品也畅销世界各地。去年，万荣县仅出售笑话光盘就达500多万套，“笑话经济”效益达9000万余元，一举去掉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

到2003年3月为止，万荣县先后出版了各类“万荣笑话”图书、光盘、磁带、扑克、手帕、挂历等。就连县委、县政府、各单位局、镇领导的名片上都印着“万荣笑话”，一张一个，决不雷同，实行了“笑话”向经济扭转，文化与经济渗透的策略。

如今，万荣县14个乡、281个村、42万人，大到百岁老人，小到八岁小孩，讲起笑话，滔滔不绝，逗人发笑。

短短几年，万荣笑话完成了从历史流传到现代文化产业的转变，成为万荣县的一个亮点和品牌。

而万荣县宣传部副部长李廷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万荣笑话’文化产业市场还大有潜力可挖，其发展前景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进步会越来越大。”

和假日经济之类的经济相比，万荣的“笑话经济”则显然高出一个档次，因为它属于智力经济。智力经济是需要智力来支撑的，万荣人的聪明不仅仅是推销了他们的笑话，更是一种倡导，一种提醒，在我们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中，有许多东西是可以和发展经济结合起来的。

虽然，仍有人对万荣县卖笑话争论不已，但“万荣笑话”所带来的巨额经济已是不争的事实。

万荣卖笑话，笑还是不笑，万荣人心里有本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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